浦原喜助最近做了一个梦,一个连续发了一个月的梦。
梦里的内容都是一样的。是他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年正好赶上了樱花最繁盛的季节,他成为六年生中最早一个取得斩魄刀的人。站在樱花下,班上的同学全都围在他身边,有的恭喜他,有的询问取刀的过程。而他在整个过程中始终微笑着,应付着各式各样的话。
因为这些对于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来讲,应付这些事情实在是次数太多了,然后也就习惯了。
就在这个时候,浦原喜助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带着丝丝探视。然后他便微微一偏头,便看见了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的她。
他们的命运便是从那一眼开始的。
浦原喜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这一眼,他仿佛是看穿深藏在女孩毫无波澜的黑色眼睛下的情绪,这让他有股莫名的感觉。
不同于对夜一的友情,也不似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她的眼睛在于他对上的一瞬间,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异,但最后又归复平静。他们便这样静静的对了三秒,然后,她突然笑了。
浦原喜助一直到现在依然记得那个笑容。浅浅的,淡淡的,在那双之前还毫无波澜的眼睛黑眸里瞬间充满了暖暖的笑意,她那及腰的如漆乌发随飞扬起,在空中与暖风和樱花交缠着,竟显得有丝妖异。
浦原喜助承认,他对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确印象很深刻,但是他从来就是很少做梦,关于她的梦更是少了。他唯一一次梦见她,是她离开前的三天。
梦里的她穿着件白色的衣服,那头乌黑的长发依然散着。她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她在笑着,连眼睛都在笑着,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在哭着。
那个梦之后的第二天,她在他面前被人带走了,快的连他和夜一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连衣角都捉不住。但是在被带走的两天后,她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她说,她很好,没有事。
她说,浦原喜助,你当时没捉住我,你死定了。
她说,喜助,我想你了。
然后,她轻轻垫起脚尖,伸出左手抱住了他的腰,而右手将一把刀插入了他的左胸。
他应该吃惊,应该惊讶的看着她,然后质问她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他缓缓的倒在冰凉的地上,仰着头,看着站在身旁的她,始终一句话也没说。但她却在笑着。
是的,在笑着。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微微扬起嘴角,笑的浅浅的,连眼睛也微微眯起。
这个笑容很熟悉。浦原喜助这样想着。
然后,他恍然记得,在三天前,他见过这个笑容,在他的梦里。
浅浅的微笑,深深的悲哀。
那个笑容,是浦原喜助记忆里最难忘的回忆之一。
但是,从认识她到现在为止,他就只做过一个关于他的梦。所以,浦原喜助完全不知道自己连续做了这一个月的梦到底有什么意义。
“今天怎么反常一大早就来了?“
低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转头,便看见了化成黑猫的夜一。
浦原喜助刷的一下开了扇子,半遮着嘴巴,笑道:“哎呀哎呀,夜一桑不也是吗?难道特意来陪我的?”
黑猫没理他,只是翻了个白眼过去。它转过头,俯视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浦原喜助见黑猫不理他,也无趣的收起扇子,转头俯视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浦原喜助有一个习惯,那便是喜欢在近黄昏时刻跑到空座市最高的地方往下望。
他在找人,同时也在等人。找一个等了一百五十多年的人,那个当年捅了他一刀就跑路了的一个女人。
而夜一每次都是化成黑猫静静的陪着他。陪着他等,陪着他望。只因为她也想再次看见那个人时而嚣张,时而柔和的笑容。
“呀,你看那人像不像?”
突然,浦原讲扇子指向下面的某处,黑猫随着扇子望过去。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就算夜一视力再好,也压根看不见什么。黑猫寻了三秒,未果。转头,正看见正笑的一脸得逞的浦原喜助。
“……”
黑猫继续无语。
浦原喜助看着不再理他的黑猫,讪讪的收起扇子,继续俯视。
浦原喜助喜欢站在高高的地方,然后一眼便认出隐藏在人群中的她,这样能让他很有自豪感。
她长的并不是特别高,长相也不是特别出众,是属于被淹没在人群中就难以发觉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站在哪里,无论当时周围有多少人,她身上好像发散着一种光,总能让他在第一瞬间,甚至第一眼便能找到她。
那年他们去参加流魂街的焰火大会也是这样。由于人潮很多,她很快便被人群冲走了,任夜一和碎蜂找了很久都没找着。于是他便跳上了屋顶,第一眼便寻见了她。
她静静的站在人群中间,任四周的人来来往往也没带动她一寸脚步。她便这样静静的站在微底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她突然抬起头,似乎是打算离开原地。
然后,他在她抬头的瞬间瞬身到她身边,一把捉住了正准备起步的她。
她转过头,很是吃惊的看着捉着她的手的浦原喜助。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找到她。
在看焰火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身边,五颜六色的焰火映在她脸上,竟然异常的好看。
她突然转过头问他,当时,在那么多人中,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浦原喜助记得他当时笑了,说,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很隐秘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最了解你的人才能发现。
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好几朵焰火一起炸开,盖住了他的声音。
她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终是什么都没说的转过头去了。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有没听到那句话。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往后她每次被人群冲散或者每次浦原喜助去找她时,他总喜欢先站在高处,看到她的位置,然后再瞬身过去,一把捉住她的手,然后说一声,哎呀,找到你了哟。
夜一骂他这真是个恶趣味,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