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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三个世界(一)(1 / 2)


都说这金榜题名时是人生至乐,秦鹤洲今日算是切身体会了何谓“至乐”。

金銮殿前的百人仪仗队一字排开,鼓吹奏乐,王公大臣按着品级排列在丹墀[1]之内,而?秦鹤洲身着朝服,头戴三枝九叶冠,列于末班。

天子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端坐于大殿中央的雕花龙椅上,瞧着倒是天庭饱满,耳大福厚的好面相,也就是古人常言的“帝王之相”。

执事官与读卷官在行三跪九叩之礼后,殿内便奏起韶乐,一旁的司仪官将?鞭炮鸣响,共三次。

礼毕,一旁穿着朝服的大学士将金銮殿中的黄榜捧至丹陛正中的黄案上,与此同时,殿内乐声奏响。

片刻之后,乐声便停了,大殿内一片肃穆,就在此时,鸿胪寺官开始宣制,他的声音高亢激昂,回荡在恢弘的金鸾殿内外,尤其在念及“第一甲赐进士及第”时所有人的表情无不肃穆不已。

宣制完毕之后,殿内开始唱名,从殿内开始高唱一甲第一名的名字,也就是“秦鹤洲”三字,传胪官们一个个口口相传,将?秦鹤洲的名字从殿内一路唱至殿外。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秦鹤洲跟在那鸿胪寺官身后,他穿着一身朝服,身形高挑,看上去又年轻,再加之模样俊俏,并且面对这种大场面仍是神情坦然,毫无慌张之色。

众人瞧他这模样,倒像是世家出生的公子,仿佛他身来就应该穿上这官服,入朝为官。

一时间,周边的人虽然嘴上并未出声议论,但心中却已将?与“秦”有关的世族大家搜了个遍,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

秦鹤洲在鸿胪寺官的带领下跪在那御道左侧后,传胪官又开始高唱第二?名的名字。

而?秦鹤洲的目光虽然专注地看向前方,内心却思绪万千,他思考着系统当时与他所说的通关任务是要......

就在他这晃神的片刻,

“一甲第三名陆凌川——”

传胪官的声音变了调,开始高唱探花的名字。

闻言,秦鹤洲眸中的神情难得地变了,仿佛内心某块地方被触动了一样,他的瞳仁蓦地颤了颤。

机械电子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这就是您这次任务的攻略对象,出生名门望族的陆家三公子,陆凌川。】

【您的任务是与他联姻从而?过上吃软饭的日子。】

秦鹤洲跪在那,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他勾了勾嘴角,道:知道了。

【不过提醒您一下,人家很可能已经有联姻对象了,所以宿主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哦~】

秦鹤洲在心中嗤笑一声,心道世族大家给安排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那可太正常不过了,即使同性可婚,也不会沦到他这寒门头上,再加之他顶着这状元的身份,在名声上直接压了对方一头,处境确实有些尴尬。

不过反过来想,这状元身份,若是利用好了,那就是一块登天的踏板,也是他唯一能接近陆凌川的途径。

系统不就是叫他耍手段,抢亲吗?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

思即此处,秦鹤洲微微侧目,余光往身后瞥去,只见身后的那人穿着深色朝服,身姿笔挺,腰间的印绶衬得他腰身愈发纤细,头戴厚重的顶冠,一双清冷的桃花眼更显他气质出尘,可面容却有些青涩,周身还敛着一股傲气。

秦鹤洲的目光与他交汇在一块,但仅仅是短短一瞬,秦鹤洲便收回了视线,眸中毫无波澜,好像刚才?只是随便看看。

可陆凌川跪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眼底却目色沉沉,完全没秦鹤洲的那种淡然,

他出身四世三公,父兄皆是进士及第,父亲陆鸿朗在朝中任太傅一职,是正一品的官位,两位兄长也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目前在翰林院供职。

他们父子四人被称为文昌四子?(文昌是年号),而?若论文学上的造诣,陆凌川则名声最盛,他八岁时便能吟诗作赋,有神童之称,十六岁一纸《临渊赋》名动京城,世人皆言陆家三郎是不世出的大才子?。

只是,就在这次殿试前夕,在他二?十岁的生辰上,陆鸿朗以男子到了年龄便该成家为由,未经他同意便替他说了一门亲事,要他娶那同为名门望族的谢家小儿子谢若宣为婿,

陆凌川自然知道陆鸿朗此举是为了与谢家联姻,但他心底却是一万个不情愿,一来他不愿那么早成亲被家事捆绑,二?来他连那谢若宣的面都不曾见过,也不知他是矮是圆是胖是丑,倒是听闻过他骄奢淫逸的远名。

再者说,这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又岂能儿戏,若是寻了个志不同道不合的怨侣,下半辈子?有他好受的。

在陆凌川的竭力反对之下,陆父与其达成了一个赌约,赌的便是陆凌川这次殿试的名次,若他能高中状元,那陆鸿朗便同意将他的亲事暂时搁置,若是不能,那陆凌川便得按照约定与那谢家联姻。

若是赌一甲,那陆凌川必然是势在必得,可这状元天上地下仅此一个,比的也不单单是才学谋略,还得看皇帝的个人喜好,陆鸿朗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他,而?陆凌川又别无他法,只能放手一搏。

在这殿试之前他可算是做足了准备,将?往年的策论研究了个透彻,还干了自己曾经不屑于做的事,便是给那读卷大臣“送头卷”,在殿试之前他拟了好几个对策的开头,送给对方看,当时那读卷大臣对他可谓是赞叹有加,颇为赏识。

饶是如此,他仍是未中状元,最?后只得了个探花的名次,更令陆凌川感?到不快的是,传闻当朝天子在阅卷的时候,当场夸赞那状元是“才?堪大任”,而?到了自己这则变成了“仪表不凡”,随即将他点为探花。

这皇帝的话在他听来便是说那状元靠的是真才?实干,自己则是因着这身皮囊外表才得了个探花的名号,

这不就是在说他徒有其表,靠脸吃饭吗?

所以今日这传胪大典中,陆凌川全然没有金榜题名的那股兴奋劲,一想到自己回去就得和那陌生人成亲,他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但他倒是很想瞧瞧这压了自己一头,抢了自己名声的状元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谁知,刚才?这一四目相对,秦鹤洲眼中尽是冷漠,只瞥了自己一眼便匆匆收回了视线,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

故此,陆凌川只能瞪着他宽阔的脊背暗暗较劲,心中不满根本无处诉说,越想越气。

当然秦鹤洲完全不知道陆凌川此时心里的想法,他倒是专心思忖以后该如何逗那小猫,那小猫不是别人,正是还在暗自生气的探花郎,陆凌川。

胪传完毕之后,秦鹤洲在赞礼官的引导下接过黄榜,进殿面圣。

“爱卿,平身。”皇帝朝他摆手,面上带着堪称慈祥的笑容。

“微臣,谢过皇上。”秦鹤洲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神色平平。

那皇帝又冲他笑笑,倒像尊笑面佛,“爱卿,博闻广识,才?学过人,策论对答如流,将?朝中形势看得透彻,又心系民生,可谓是字字珠玑,直击要害,朕颇为赏识......”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了顿,后面的话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不过,爱卿可知朕为何点你为状元?”

好一个刁钻的问题。

秦鹤洲心道你先是是将我夸得天花乱坠,将?虚词全都说尽了,末了,又要我来猜你的心思。

这皇帝面上一副和气模样,实际上却端着个九曲玲珑心,心思深得很。

随即,他便细细思量起来,

皇帝之前说的那些不过面上的虚词,实际上切中利益要害的另有他因。

若论身世,他不及在场所有人,若论才?学,谁又比得上年少成名的陆凌川呢?

如今这大魏王朝中,世族势力正盛,几乎占据了大半壁江山,几大家族的影响举足轻重,甚至有把控朝政之势。

再看这场传胪大典中,不论是探花还是榜眼的出身都分外显赫,然而皇帝却独独在这群世族子弟中选中自己一个寒门出身的,

这其中缘由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皇帝看中他的才?干,但更看中他寒门的身份,皇帝要扶持他这个寒门,以他为先河,开辟另一股能与世族抗衡的势力。

简而?言之就是,他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用来铲除朝中的异己。

思及此处,秦鹤洲冲皇上俯首作揖,露出一个谦虚的笑容,“微臣愚钝,家寒势微,不比别的才?子?,唯有寒窗苦读这么?一条出路。若论文采,臣不及子?川(陆凌川的字),若论才?思敏捷,臣不及飞卿(榜眼的字),想来是因为陛下仁厚,念及臣勤勉苦学,故加以提拔,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舍己为公,以报陛下赏识之恩。”

“爱卿过谦了,”皇帝捋了捋龙须,嘴角弧度更甚,看来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爱卿能有这种觉悟属实难得,如今朝中务虚之风正盛,正是缺乏爱卿这样的务实之人。来人,赐金花[2]。”

“谢主龙恩。”秦鹤洲起身向皇帝道谢。

随即一礼部官员在他的发髻上插上一枝金花,礼毕之后,秦鹤洲便从金銮殿中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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