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默看乔衣写谱子时眉头卡得死紧,半天没落笔第一个音符,便用着轻松的语调喊她过来。
她本意是让乔衣看看她跳舞,兴许能缓解疲劳,养养眼睛,找到灵感。
谁知这小孩儿是个死心眼儿的,非说要跟着她一起,不愿让她一个人受累。
时默仍是担心着乔衣的腿,在乔衣眼神乞求的攻势下妥协了:“我托着你跳,你配合我,省点力气,累了我们就停下,知道吗?”
乔衣点头:“知道啦。”
时默笑着说:“好乖。”
她将葱白的左手伸出,握住乔衣右手手心,而右手的掌心轻柔地托住乔衣的肩膀,而后对着天猫精灵喊了声:“小夜曲~”
温柔的月色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室内,和着昏黄的灯光,时默引领乔衣缓步而行,随音乐声轻轻旋圈。
不忍破坏这静谧美好的气氛,乔衣小声问:“是华尔兹吗?”
随即便被时默的小指勾了下腰:“Bingo,聪明妹妹!”
痒痒的!
乔衣不喜欢被人挠痒痒,但时默挠她,她只皱了皱鼻子。
怎么被这个人冷不防偷袭,非但不讨厌,还有点酥酥的麻麻的……
又听时默还记得姐姐妹妹的这一套,乔衣的脸上不觉有点发烫。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心跟着时老师跳舞。
这一曲是极其适合睡前跳的华尔兹,再加上白天反复地在跳从未挑战过的舞蹈,乔衣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听从时默的话,将自己的分量交到对方的怀抱中,不觉放空了思绪。
眼前人离得很近,乔衣垂眼就能看到那两瓣丰润的唇。与寒冬中和的枫叶色已被卸去,露出原本的淡粉,乔衣却觉得依旧很好看。
时默和凌翃白天关注乔衣的腿,目光没有过多的掩饰,乔衣也发现了,但时默什么也没问,对于这一点,乔衣并不清楚时默怎么想。
但时默同她一道起舞,愿意带着她慢悠悠地跳,将她的时间分给她,关照她,平等地对待她。
乔衣心下想着:是我的幸运。
她也曾有过被家人关注的闪光时刻。
那是她还小的时候,父母想培养一对金童玉女,让哥哥乔言商学钢琴,而乔衣学芭蕾。
但小乔衣练舞一次次摔倒,被诊断为罕见的病症,对身体没有伤害,只是在跳舞的时候会发作,无法控制身体平衡,因此不宜跳舞。
父母想了很多办法,找知名医生给她治疗,种种失败后,希望转变为绝望,终于放弃。
母亲当着年幼的乔衣的面,一遍遍偏执地问她:“平时走路跑步没问题,怎么偏偏不能跳舞?你是不是心理作用,是不是不想学好?”
从责骂到冷眼旁观,乔衣逐渐感受到母亲眼里的自己逐渐变得模糊,最后终于视她如空气,倒也不强制她再学什么了。
倒是乔言商显露出了弹琴的天赋,让家里的钢琴老师啧啧称奇。
乔衣偷偷看老师教哥哥弹琴,自己半夜从琴凳里取出哥哥整理好的谱子对着练。
有一次乔言商发现了,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没用几次就闲置的电钢琴送给了妹妹,并且没有打小报告。
乔衣记得自己和哥哥因为母亲的缘故而莫名紧张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变得好起来的。
这一练就是十年没有间断,钢琴是她的挚友,她的全部。
后来乔言商放弃练琴,乔衣却在朋友的鼓励下,偷偷报名参加小型的钢琴比赛,而她获奖也越来越多,父母发现后她终于走到银翼杯的展台上,用自己的琴拿下了值得纪念的首金。
她以为她能以这种方式成为父母的骄傲,却被当作了筹码;订婚的消息在本市传了一圈,她本人竟然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矶市刚开始降温的那个日子,她与父母之间的感情也跌到了冰点。
她不顾家族的脸面,跑了。
乔衣回过神,是时默边带着她跳边给她讲基本的华尔兹技巧。
时默教乔衣,目的却不是为了跳得完美,而将侧重点放在了乔衣的上肢力量。
她托着她的手臂,尽可能地诠释上半身的肢体动作,双腿只教如何去配合整个身体表现舞蹈魅力。
乔衣瞅着自己不争气的双腿,心里叹息:啊,她果然看出来了。她会问我吗。
时默说完舞蹈方面的内容,却没有提到乔衣的腿,反倒讲起自己养的玄凤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