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这个房子年久失修,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么多年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怎么就,毫无预兆的炸了?
耿阳抹一把脸上的水,还闻了闻,幸好没什么味道。
淡定地弯腰捡起鼠标放回到桌子上,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向厕所。
拖鞋沾上水,发出黏糊糊地水声,刚刚被耿阳拖过,这下子一堆一堆的小水渍聚在光滑的瓷板砖上,颤颤地反射了从窗户照过来的日光。
听到厕所里面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耿阳走到一半转了个弯,去玄关处拿起一把透明雨伞,打在头上再去看看。
厕所的天花板都好像在漏水,一滴滴落在透明的塑料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个少年蜷缩着身子坐在马桶盖上,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抱着膝盖蹲在上面,浑身上下全是湿透了,灰白条纹的短袖裹住瘦弱的身躯,灰色的中裤还沾上了不少泥巴,顺着水溶解淌下,脏兮兮的泥巴水印在洁白的马桶盖上。
少年一头黑发有些长,似乎没有过修剪过,盖住了大半张脸,仅仅可以看到他睁着一双大而漆黑眼,眼底清澈,浮现惊慌和迷茫,像承载了氤氲在湖上的雾。
他呆愣地看着耿阳,清晰地印出耿阳的身影。
小孩还长得挺好看。耿阳首先这样想。
随后转头看了眼四周的窗户,发现自家厕所窗户都是关的死死的,还是从里面打了锁的。
那这个小孩是怎么来的?
耿阳皱起眉头,垂眸诧异地盯着他问:“你从哪儿进来的?”
少年浑身发颤,巴掌大的脸缩在胳膊,只敢露出一双眼打量着耿阳。
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答话。
耿阳眨巴一下眼睛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旧紧紧地瞧着他,还是没有回答。
四周嘈杂,混着水滴落在雨伞又滑到地板那细碎的声音,水管哗哗流出细水敲打洗手台的清脆声音。
耿阳眉头越皱越深,低声嘀咕了句:“这小孩儿不会是个哑巴吧?”他看少年抖的厉害,掉头拿了块浴巾,展开丢在他的头顶。
“先擦干净,别蹲这里了。”
软软白白的浴巾有着洗衣液的清香和太阳的味道,袭入少年的鼻腔里,顿时让他放松不少。
他抬手慢慢扯下浴巾,将它囫囵卷成一团,抱进怀里,一些软趴趴的黑发被浴巾从头顶带下来,粘着他白皙的脸上。
依旧用警惕和迷茫的眼神注视着耿阳,一动不动。
耿阳不受控地扯了扯嘴角,正好此刻也没有滴水了,他收起伞放在一旁,一大步就跨到少年跟前。
眼前的人立刻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缩的更小了,颤抖也更厉害了,就连眼睛都不敢看他,紧紧地闭起来。
耿阳自诩慈眉善目,学校里那群小萝卜头们都特别喜欢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小孩子见他也都乐呵呵的,十分有小孩缘。
怎么现在把这个湿漉漉的小孩吓成这样了?
他抬手揉揉脸颊,缓和一下神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又扯了一块浴巾,蹲下来给他擦头发。
拿出哄小学生的语调,声音都软了不少:“你别怕,你告诉叔叔,你是怎么来的?”
被人揉着头发,暖和的温度隔着毛绒绒的浴巾传来,这样间接的接触总归是让他不那么害怕。
少年见眼前的人逆着光笑意温柔,皮肤好像白瓷一样好看,逐渐放松。
怯懦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弱弱地字:“你好。”
被这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字砸了一下心脏,小孩声音很清脆,带着稚嫩和清新的少年感。
耿阳手中的动作没停下,微微皱起鼻尖,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转而换了一个问题:“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你好。”少年依旧重复了一下这句话。
耿阳头顶缓缓冒出一个疑问号,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皱巴起脸,“我问你的名字,你不知道吗?”
少年见他神色有些不耐烦,瑟缩了一下,蠕动着起皮的嘴,纠结了好一会,缓缓道:“对,不,起。”
这下子耿阳心里有些底了,猜到了一些,手指穿过少年的头发,撩起耳边的湿发,凑近看了眼他两个耳朵。
霎时间眉头紧皱。
左耳有一个助听器。
是很老旧的那种款式,而且和少年的耳朵轮廓不太匹配,没怎么戴稳妥。
应该进了水,坏掉了。
所以耿阳说话的时候他眼里都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所以他才小心翼翼地问好和道歉。
少年僵硬地不敢动作,以为眼前的人要扇他耳光,害怕地闭上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惶恐地颤抖着。
耿阳将坏掉的助听器取下来,面前的少年立刻就紧张起来,迅速从他抢过助听器,又要往耳朵那边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