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珺颇有同感:“对,所以到了盘问环节,我们随便举一个负面影响的例子,一大半的人就直接卡壳了,说明他们在准备的时候根本没有认真想过。”
“剩下的一小半倒是想过,但想得也很浅,再跟两个问题,也圆不起来了。”
“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张兆婷看着笔记,补充道,“我们只给了主题,立场是大家自己选的。”
“选了一个价值题,只谈利弊大小的,倒还好,问题是那些选了政策题的,说要增加时长、强制休假,却对如何实现这个政策只字不提,把政策题讲成了价值题。”
曾骁虽然只听到何安一个人的陈词,但听了张兆婷的话,也不难猜到候选人的表现:“没关系,这个问题好解决。”
“估计他们没怎么接触过政策题,对辩论的理?解还停留在泛泛而?谈的价值题上,这两类辩题的区别,更不知道需要落地到具体的实施。跟他们讲一讲,应该就明白了。”
“虚的都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能实话实说交个底吗?你们觉得,等到了下学期,有几个人可以直接上场,去跟外?校打比赛的?”魏亮见几位面试官的想法已经交流得差不多了,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过完年,我们大二的都要准备专八,专八结束好几个人也要准备大三交换项目的选拔,整个学期估计都没什么时间打比赛了。”
“大四的更加指望不上,他们肯定忙着毕业的事情,到时候,只有丁宇珺和林麓深比较有空,但光靠他们两个人也打不了比赛啊。依你们看,大一有几个能直接用的人啊?”
张兆婷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我看过校历,今年一月下旬就过年了,所以考试周从一月初就开始。”
“就从明天开?始算,满打满算,距离考试周也就两个月,想练出两个能上场的,肯定没问题,但能不能练出可以赢比赛的……这个还真的不好说。”
林麓深一直静静地听着其他队员的讨论,听到这里,冷不丁开?口:“别忘了,加入校队的除了今天来面试的十?九个人,还有全明星队伍的辩手。”
“其他不好说,至少,三?辩的位置肯定是有保障了。”说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哦!就是那个问能不能做你女朋友的女生吧?”刘紫涵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对啊,怎么把她给忘了!看着秀秀气气的,一开?口,那气势,真不像一个大一的新人,够犀利,反应也快,有那么一会,感觉皓哥都有点被她压住了。”
“好几个学校新生杯的决赛我都去看了,不光是我们学校,放眼整个百花市的大一新辩手,这个三辩都算是数一数二,”曾骁说得更加夸张,“不出意外,下个学期她只要参加跟外?校的比赛,立刻就能在圈里打响名声。”
表演赛结束之后,辩论队的队员们也在群里开?了几句关于林麓深被表白的玩笑,不过他们都听懂了这位学妹提问背后的逻辑,并不会把所谓的表白当真。
实际上,在辩论赛中,双方辩手经常以自己举例,至于利用提问,把对方辩手拉入一起拉入例子里,也是常用的手段。
出于辩论礼仪,如果举的例子是坏事,比如挂科、生病、失恋一类的,只会以自己或者己方队友举例,绝不能用对方辩手举例,否则,难免像是借举例之名行咒骂之实。
反之,如果举的例子是好事,比如中奖、发财、高就一类的,则会通通安在对方辩手的身上当例子,给对手戴个高帽,缓和一下赛场上的气氛。
就拿周碧苇举的例子来说,是一个辩手喜欢上了另一位辩手,虽然喜欢和被喜欢谈不上好与不好,但从一般性的认知来看,前者处于下风、后者占据主动,如果她举例,说林麓深喜欢上了她、向她表白,就属于违反辩论礼仪的说法。
校队的队员们在比赛中日常拿自己举例,“假如我挂科了”、“如果我今天得了癌症”、“比如说我被甩了”,一个个都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根本不当回事。
至于“走着走着不小心掉进了湖里”之类虽然不好、但也没有那么不好的倒霉例子,他们还经常安在队友的身上举例,只当做是在紧张的比赛中开个玩笑,被“掉进湖里”的人也只会哈哈一笑。
所以,在他们看来,周碧苇的“表白”根本不值一提。
而?林麓深回敬她的那一句,如果放在平时,肯定是老学长占小学妹便宜,但是,在辩论场上,只要能把对方噎住,任何话都可以说,而?比赛结束,也没有人会把比赛中说的话当真。
毕竟,为了赢比赛,哪个辩手没有过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呢?
不过,他们是他们,周碧苇到底是大一的新人,丁宁珺还是特意叮嘱:“我看她自由辩论的时候说完这个例子,后来就再也没站起来过,估计是觉得害羞了。等明天见到周碧苇,你们千万不要拿这件事开?玩笑,免得小姑娘尴尬。”
“好不容易进来一个好苗子,千万不能把她吓跑了!”丁宁珺说着,一不小心又暴露了真实的意图。
“害羞?”林麓深的眼前浮现起周碧苇的眼睛,聪颖、敏锐,同时又充满了无所畏惧的进攻性,“……我看不像。”
林麓深莫名地有一种直觉,如果她的眼睛会说话,在听到“可以考虑”的瞬间,说的一定是脏话。
接着,丁宁珺顺势拿出了提前打印好的赛程表发给大家:“正好,我们趁今天人比较齐,再讨论一下这个学期接下来的比赛,以及新人怎么安排。”
又是一阵热闹的讨论,终于敲定了所有的事项,招新面试之后的短会这才接近了尾声。
在正式散会之前,曾骁看着微信好友列表,问道:“我什么时候给他们发信息通知他们参加明天的迎新会?现在?还是晚上?还是等明天上午?”
“现在肯定不行!”张兆婷一口否决,“他们会觉得我们太草率了!”
“明天上午也不好,”刘紫涵摇摇头,“有点晚了,可能明天下午的时间已经安排了其他的事情。”
“行,那就今晚发。”曾骁想了想,又琢磨了起来,“那……我是直接把他们都拉到我们的群里,一起通知吗?”
“别别别,千万别!”丁宁珺立刻反对,“不要让他们发现所有来面试的人都进了,不然可能有人觉得我们招新太水了,就不想来了。我看,还是群发比较好。”
魏亮有些啼笑皆非:“可是,等到了明天迎新的现场,他们还不是一样会发现吗?”
“那也……能多骗一会是一会,”丁宁珺摆了摆手。
“至少,如果他们来参加迎新会,说不定就会被我们的花言巧语打动,真的就上了我们这艘贼船呢?总好过根本不来吧!”
于是乎,当天晚上,已经完全放弃入选校队的何安突然收到来自曾骁的短信,通知他周日下午参加迎新会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忍不住质疑:该不会……是发错了吧?
幸好,曾骁很快又补了一条新的消息,鼓励他不要因为面试时表现不佳而气馁,何安这才相信,他居然真的入选校辩论队了!
这个单纯的大一新生完全不知道,他眼中高不可攀的校队,其实辩手的承接已经青黄不接,对于新人的渴望到达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只要是会说中文的人,他们都来者不拒,又怎么可能拒绝主动送上门来的小学弟呢?
到了第二天下午,自觉获得了第二次的机会的何安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主楼209教?室,自告奋勇地帮助曾骁和魏亮布置桌椅、摆放饮料和零食。
然而,随着走进教?室的人越来越多,何安和其他参加了面试的大一新生一样,渐渐地回过味来了。
只是来都来了,还有免费的饮料和零食,大家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气氛还是一团和谐。
不过,周碧苇毫不知情,她看着教?室里逐渐坐满的座位,惊讶地对旁边的江铭感慨:“我的天呐,这些都是我们大一的吗?一届就招这么多人?那得有多少人参加了招新选拔啊!”
“不知道啊,”江铭也有些摸不清楚情况,“是不是还没来齐呢?商学院辩论队我只看到来了那个第一排短头发的女生,我记得她好像是一辩吧?他们队其他人还没看到。”
“哦,还有罗辰辰和方伟杰,也没来呢。”
“罗辰辰不会来了,”周碧苇遗憾地告诉他,“我们不是都住6号楼嘛,我刚才想约她一起从宿舍过来,结果她跟我说,她已经告诉黄皓学长,要放弃加入校队的机会。”
江铭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惊讶,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合情合理?:“也是,她一直说自己是被迫来凑数的,她可能还是对主持更感兴趣。”
他们正说着,方伟杰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看到教室里这么多人,一时间也停住了脚步。
周碧苇眼尖,立刻朝他招手,指了指身旁帮他留好的位置,方伟杰这才走到江铭旁边坐了下来。
“还以为你也不来了呢,”江铭松了一口气,“怎么踩着点来得这么晚?”
方伟杰眉头一跳:“也?还有谁不来了?”
“罗辰辰。”于是,周碧苇只好又向他重?复了一遍相同的话。
还不等方伟杰对这个消息有所反应,说说笑笑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