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程迷迷糊糊醒过来时,耳畔似有窸窸窣窣声,她睁开眼,天色大亮,却不见阳光,湿湿冷冷,窗柩边,一道娉婷身影袅娜立着。
身影熟悉,纤细身影上披了一件暗红色的狐裘,细软的白色毛发绕着颈侧,头上的珠钗步摇随着凉风微微晃动,摇曳生姿。
是季芷柔,身边站着一个贴身大丫鬟,恭恭敬敬侯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暖茶。
只一瞬间,安程朦胧微眯的眼睛迅速变得清明,从床上迅速爬起,季芷柔淡而轻柔的声音就和着微风传过来:“既醒了,便起来罢,父亲差人替寻的妆娘马上就到了,若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什么妆娘?”
季芷柔眉眼垂了垂,她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抿了口才淡淡道:“到今日了妹妹何须再装傻充愣,昨日那人来我便注意到了,远远瞧着,也算是一位淡雅清俊的翩翩公子。”
安程没说话,又听她继续:“父亲说是都城来的公子,当姐姐的甚是好奇,不知妹妹是何时结识了这般人物?”
“替你那次。”将外衣拢起,安程瞟了眼她骤然紧绷的手,微微一哂:“有得有失,有失有得,姐姐活这般大,这些还不清楚麽?”
说这话时,门外传来响动,有婆子端着红绸稳步而来,底下装着的倒是难得一见的锦衣,海棠花裙摆在底下一朵一朵接连漾开,甚是好看。
花了好一会儿时间试完,婆子又兴冲冲替她细细描眉,点上红钿,盯着镜中渐渐变得精致、美艳的一张小脸,季芷柔目光暗了暗。
父亲并未说是要来提亲的到底是哪家公子,可她昨日正好在后院,远远瞧了一眼便知,这人,绝非池中物,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是赵叶决计比不了的。
她从小就不待见季安程,贱婢爬床所出,性格怯弱,唯唯诺诺,根本不可能成大事,像她那样的人,该在深宅里呆上一辈子也不露面才是,没什么价值,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唯一觉得起了一次作用的就是那日替自己去都城送死,她本该那次就死掉才对的。
正想着,妆娘突然呀了声,原来是点眉心花钿时不小心手微微抖了下,原本细细小小的一株,慢慢晕开,季芷柔冷笑一声,却还是不紧不慢朝前走来,不经意道:“怎么了?”
“无事。”清清冷冷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得她莫名一怔,又见铜镜前的少女轻轻抬手,接过那支细细的竿子,寥寥几下,便又绽了一株盛放的花。
描完,安程神色平静地从铜镜上移开目光,朝身后人微微一笑,一旁的妆娘满意地点点头,嘴都乐得合不拢了。
“姑娘随我来,说来也巧,方才来路上时正好遇了株垂丝海棠,开得正艳,丽如胭脂,若是寻一瓣缀在头上,该是极美的。”
两人身影说着说着就离得远了,季芷柔瞥了眼铜镜前的首饰盒子,狠狠一推,哪知盒子连着一旁的小镜,刷地一下带着掉出来,砸在她脚上,疼得她吸了好几口冷气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