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时候,是医院里难得的安静时光。
被病痛折磨了一天的病人陷入沉睡,陪床的家属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发呆，走廊里偶尔有护士匆匆走过,程妈妈就是在这个时候,捧着水杯出来,看见秦绝的。
秦绝正站在走廊的墙旁站着，手里拿着一根烟打着电话，但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公共场所,所以他并没有抽,而是拿在手里面搓着。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秦绝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一下，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轻轻抬眼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正和端着水杯出来的程妈妈撞上视线。
走廊里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程妈妈慌乱了一瞬,不自在的捏了一下她手里面的水瓶。
她大概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绝,以前有多喜欢秦绝这个孩子,现在就觉得有多尴尬，她能猜到秦绝是陪程野来的,程妈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绝。
大概在这种事情上，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男人的强大很多,程妈妈从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现在已经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当你的儿子被绑上车，送往一个未知的地方，又遭遇车祸,最后伤痕累累的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他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就好了。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还没成年就遭遇意外，还没绽放就已经凋零，相比之下，他们儿子不过是开花的方向歪了歪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也找到了能珍视他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想着，程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冲着秦绝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在发出的一瞬间，秦绝已经收起了手机，大跨步的向着程妈妈走了过来。
“伯母，伯父现在怎么样了？”秦绝这人一向是两副面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眼见着在程妈妈这里有点突破口，一张脸笑的跟开花了似得，围着程妈妈一个劲儿说好话。
“他还好。”程妈妈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你叔叔性子传统，一直觉得男孩子得传宗接代，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叔叔身体没问题就好，剩下的事可以慢慢说。”秦绝倒好像显得一点都不着急，还问程妈妈：“这里环境不太好，我正好认识几个医生，我帮程伯父换个单人病房吧。”
“算了。”程妈妈叹了口气，说：“你叔叔性子倔，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不会去的，你帮我和他爸爸照顾好程野就好了，我们家小野...还不懂事，又小心眼，爱耍小性子，吃不了苦，有时候想事情还弯弯绕绕的，不像是个男孩，你...”
程野揉着眼睛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秦绝正在低声安抚他妈妈。
几天没见，妈妈似乎也比原先老了些，她红着眼睛的模样看的程野心里头都跟着难受，程野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踱步走了过去。
程妈妈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看见了程野。
程野这段时间变化是最大的，脸上的青肿现在还没下来，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怯生生的往外看。
程妈妈一看了就心疼的不行，抓着程野的胳膊，还没等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这几天以来碰见的糟心事儿，比她这辈子碰见的都多。
程妈妈一个本性温柔的女人，干过最过分的事儿大概就是在打麻将的时候跟别人说说自家闺蜜的坏话，现在被生活搓了个大跟头，再一看自己儿子比自己还惨，顿时心疼坏了，拉着程野就掉眼泪。
程野本来眼眶就浅，碰上点小事儿就掉眼泪，现在一看他妈妈哭，鼻梁一酸，眼泪就啪啪的顺着眼眶往下掉，把他脸上围着的围巾都给润湿了。
秦绝就退后了些，远远地在一边儿站着，给他们母子留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恰好这时候，秦绝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眸看了一眼程野和程伯母，估摸着他们可能还要聊上一会儿，就走到一边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秘书，说的是公司里的一些事儿，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他走了之后的一些工作，说到最后，秘书轻声说了一句：“您走了之后，苏小姐来找过你。”
程野走到秦绝后面的时候，正听见秦绝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下次来直接挡回去，告诉她，我——”
话说到一半，秦绝突然觉得身后有人，一回头，果然就看见程野在他后面探头探脑的偷听。
见他回过头来，秦绝随便说了两句，然后把电话挂了，伸手摸了摸程野的小脑袋。
他们已经说完话了，程妈妈回了病房里，秦绝隐约看见了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