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秋道:“从今日起,你不用再去武场和我练功。”
谢星河一怔,道:“为何?”
沈雁秋道:“现在的你已可独当一面,论剑术,你已经将飞灵剑法与惊海剑研习透彻,论内功,你内息浑厚磅礴,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谢星河忙道:“师父,你还有许多能教我的……”
“比如?”
谢星河想了想,想不出什么来,他又嘴笨,只得愣在那里。
沈雁秋走到他面前,谢星河身量不再矮她半个头,现在的她需仰视才能抵到他下巴。
沈雁秋温柔道:“星河,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何要收你?”
谢星河很久没看到沈雁秋的温柔,不禁心神一荡,轻声道:“因师父心地善良,看我身世坎坷可怜,不忍我流落街头。师父,你知道吗?从你收我那日起,我始终诚惶诚恐,不敢相信像师父那样的人会将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收为徒弟。”
“师父不求回报的对我好,这份恩情我至死不能忘,我也只想对师父好,想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师父面前……”谢星河顿了顿,吞下口中缠绵悱恻的话语,他静静凝望沈雁秋,道:“不管我现在如何,将来又如何,我只想一辈子陪在师父身边,师父去哪里,徒儿就去哪里。”
少年的情真意切和他的脉脉深情都让沈雁秋微微晃神,蛰伏的杀心在此时此刻有片刻动摇,他们相伴三年,他更是她的第一个徒弟,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对他没有半点师徒之情。
沈雁秋甚至想,面对他不齿的情愫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嫉妒之心也不是无法压下去,于是她再一次郑重问谢星河:“你这辈子愿不愿意像个普通人活着,平日习武练剑,有时行走江湖,及冠之年娶妻生子,一生平平淡淡,不去想你的父母,也不去想你的血海深仇,和我一起将沈家兴盛下去。”
她的神色前所未有认真,谢星河明白沈雁秋想劝他放下仇恨,他摇头道:“我不能愧对南岳村,也不能愧对我父母,他们无端惨死,我做不到假装无事发生。”
沈雁秋半晌道:“我可收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徒儿。你放心罢,我定会帮你彻查那二人,届时有消息传来,我再一一同你说。”
谢星河感激道:“是,谢谢师父。”
沈雁秋莞尔一笑,道:“今日得闲,陪师父出去走走。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二人一起在城中闲逛是多久前的事了?”
“好像有几个月了,谁叫我总是惹师父生气……”沿途两边青竹屹立,竹叶纷飞,轻轻落在这条曲折小径,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沈雁秋走快几步,谢星河便追上去,紧紧跟在她后头,他偷偷望一眼沈雁秋,再加快两步,与她并肩而行。她似乎没发现,专注看前方的路,他眼里漾出笑意,起伏心潮皆是窃喜。
出门前迎面碰上江琴,江琴笑吟吟和沈雁秋说话,看都不看谢星河,待二人走了,他便急冲冲回房说给江停云听。
二人走到一间制衣坊,沈雁秋挑了一匹黑布在谢星河身前比了比,“喜欢吗?”
谢星河笑道:“只要是师父选的,徒儿都喜欢。”
沈雁秋闻言又拿一匹青布与白布,谢星河不好意思道:“师父,怎么突然想给徒儿做衣裳?”
沈雁秋道:“你来来去去只穿那么几件,沈家又不是买不起。”
老板打趣道:“公子,你有这么为你着想的姑娘可得好好珍惜啊。”
谢星河忙道:“你误会了。她…她是我师父。”他视线不禁落在低头为他精心挑选布匹的沈雁秋,听沈雁秋道:“鞋子也买几双。”他心中一甜,跟着应是。
沈雁秋吩咐老板将东西送回沈府,带他去买一支玉笛,沈雁秋道:“还记得你上次吹曲么?我已经好久没听过啦。”
谢星河忆起上次自己边吹边哭,最后师父还将他拥入怀中,他脸立时微红,低头摆弄玉笛。这支玉笛翠绿如竹,拿在手上十分轻盈,谢星河爱不释手,但总觉沈雁秋今日对他太好,有些不对劲,他道:“师父,今日是有何好事发生吗?”
沈雁秋笑道:“你的事情好不容易有眉目,我自然开心。”
谢星河辗转的万种缱绻几欲淹没胸腔,他情不自禁深深凝望沈雁秋,正欲说话,忽然瞥见沈雁秋身后几丈外的人身上,赫然是上次救下的风烟谷之人。
白衣老者也看见谢星河,微微一笑,谢星河立即撇开视线,显而易见不想和他沾上任何关系,他也不生气,退后几步隐在人群之中。
这人怎么也到金陵?还恰好遇上自己?谢星河难免想多,与沈雁秋往相反方向走。
他在沈雁秋身旁挡下周围拥挤的人群,明日就是中元节,商铺都是卖冥器的,卖瓜果的,卖色彩斑斓糕点的,卖面具的,叫卖声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