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降下无情剑,斩断夫妻各一边,说什么夫是凡□□是仙,既与我成婚就不该上天!土地神土地神,当初你是主婚人,今日她要上天去,你……你为何不来显神灵……”启齿如燕雨呢喃,拿捏腔调句句浓愁,一曲天仙配余音未绝,萦绕耳畔。
谢星河缓缓睁开眼,台上锣鼓敲喧,伶人水袖飘飞,入耳妙不可言,台下宾客盈门,俱全神贯注看着戏曲,时不时为戏中人一举一动而叹息。
谢星河茫然看这出戏,伶人在台上走一圈,绕一圈,无知无觉穿过自己身躯,他掐自己手腕,并无痛感,便知自己又做那些诡异梦境了。
他的视线扫过台下宾客,果然在其中看到沈雁秋,沈雁秋微阖眼,一旁有名中年男子低声和她说话,她心不在焉回话,应是不太感兴趣。
师父怎么会在梨园?
他记得师父不爱听戏曲,有一次他与师父一同路过金陵城新开的梨园,二人便进去瞧一会,沈雁秋没一会便蹙眉出来,说尖细的语调听得她头疼。
待曲尽宾客散去多时,沈雁秋才与中年男子起身,那男子态度熟络热切,嘴没停过,一直与沈雁秋寒暄,谢星河不喜二人走得太近,一时气闷,极不舒服,偏偏师父也没打断他。
外面已是深夜,他们二人却没有回家,反而走进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里,甫一进门,有两名男子招呼上来,引着二人进去。
里头金碧辉煌,歌舞升平,男男女女个个擦脂带粉,见人眉开眼笑,谢星河越看越不对,想起什么,又觉沈雁秋不可能来那种地方。他跟着二人七拐八拐进了一间房,乍看之下怒火腾起,里面几个男男女女喝酒吃菜,调笑抱作一团,几人见了沈雁秋都起身相迎,接她入座,态度很是恭敬。
谢星河情急之下大喊道:“师父,作甚来这种地方,快回沈府。”
沈雁秋当然听不到他的话,接过酒轻抿一口,那个中年男子招手对一个打扮得红红绿绿的女子说几句话,女子笑着点头出去,不一会带着几名男子缓步回来。
几名男子样貌各有千秋,神态不一。
那中年男子道:“沈庄主,听说你与江公子分居已久,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挑一个来慰藉自己。”
另一个人立即打趣道:“一个不够,两个也行呀,今时不同往日,沈庄主内息浑厚,只怕来三四个都不是问题。”
“就是,江公子不懂事,伤了沈庄主的心,沈庄主放松一下,出来玩就玩玩的尽心,莫要再挂念江公子,也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提起江停云,沈雁秋立即想起那张脸来,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他,上一次相见,似乎是半年前的事了。
彼时与江停云和好之后,两人很是恩爱一段时间,可他太黏人,做什么都想与她在一起,想什么都要同她说。有时她想自己一人回房练功,一两天还好,三四天他就不请自来。
沈雁秋为此很是头疼,她心都在武功之上,生怕自己武功落下一节,便寻一借口上山闭关,这一闭关就是半年多。她满心欢喜下山,江停云见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扯出一个苦笑,沈雁秋不会哄人,干巴巴逼迫自己哄他几句,他仍垂着头一言不发,并不领情。
沈雁秋烦了,索性不再理会转身欲走,江停云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很冷:“你又想这样一走了之?”
沈雁秋耐心耗尽,不想再多说,甩袖便走,江停云语气微颤道:“沈雁秋,你就打算这样对我?”
沈雁秋身形一顿,在江停云以为她要留下来之际,她就这样走了。
“我为你抛弃江家,抛弃父母,千里迢迢入赘沈家,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你作甚要这么对我……”
身后江停云声嘶力竭的哭喊,她没有回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应是泪如泉涌,亦或是恨入骨髓,她至少也应生出怜惜难过,可她知道她没有,她只满心沉浸在自己神功大成的喜悦之中。
沈雁秋一恍神,兀自想她与江停云的事,全然没注意到一名面容俊秀的男子在自己身旁落座,再回神,男子轻斟一壶酒倒入她的杯中,举杯递至她唇边,他一言不发,安安静静注视沈雁秋,沈雁秋便没拒绝,接过他手中的酒。
谢星河焦急在沈雁秋身旁打转,这男人一看就狼子野心,师父怎么不将他推开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越看越生气,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这儿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沈雁秋喝完一杯,男子便倒一杯,他在沈雁秋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只低眉做自己该做之事。
旁边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会不会说话?”
男子看他一眼,垂头轻声道:“我叫湛清宵。”
“湛?怎么没听过这个姓?”
“我也没听过。”
湛清宵道:“少见罢了,我们一个村都姓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