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江停云眼眸竟覆上一层水汽,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手紧紧攥住食盒。
沈雁秋眼睛都没睁开,“你知我对练武之事一向看的很重,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你闲下来,也该把武功练一练了。”
江停云垂下头,脸埋在黑暗中,他低低说好,转身便走了。
江停云失意谢星河本该心情愉悦,但他居然也跟着难过起来,不是因为同情江停云,而是因为师父。
师父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师父变成这样。
他在沈雁秋身旁坐下,低头盯着她的影子。
夜深,山上下起倾盆大雨,雷声震耳欲聋,仿佛下一刻便要劈落。强风瞬时从洞口灌入,哗啦啦吹起飞沙走石。
沈雁秋青丝飞舞,袖袍翩飞,却无动于衷的继续练功,似乎周遭一切都和她无关。
谢星河道:“师父,会着凉的,把被子盖上歇下吧。”
沈雁秋当然听不到。
他的手不经意擦过沈雁秋的发,他竟发觉她连发丝都是冰冷的。
沈雁秋缓缓睁眼,目光再次和谢星河相遇,她透过谢星河看石壁上橘黄的烛光,没有冰冷,是空洞茫然。
谢星河抬手想触摸沈雁秋的脸颊,恍然间又再度陷入黑暗,头痛欲裂,胸口钻心的疼。
他喘着粗气睁开眼,床头坐着的正是沈雁秋。
再见那张容颜,竟有隔世经年之感。
他迷蒙的望着沈雁秋将他额上的帕子取下来,重新换上新的帕子,“你发烧睡了三天,若不是李叔发现,你早就没命了。”
黑暗中那场梦境似真似假,师父不是梦里的师父,再听闻她关切的话语,谢星河心头一暖,立时热意上涌,目光一刻也不愿离开她。
沈雁秋正欲起身,手腕被谢星河轻轻握住,又很快放开。
谢星河面色苍白,嘶哑道:“师父,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我已经好久……咳咳……好久没见师父啦。”
沈雁秋挑眉诧异道:“说话?”
谢星河不想她这么快离开,点头继续道:“不打紧。”扶着墙就要坐起来,手却没什么力气,眼看就要摔下去,沈雁秋眼疾手快,将他轻轻托起,缕缕清香入鼻,他面上一热,却不知沈雁秋看自己的眼神颇为复杂。
那日谢星河匆匆回房,没多久就头昏脑胀,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李尽风第二日敲门不见应答,慌慌张张推门进去,就见谢星河仰面倒在床上,衣衫血渍累累,他摸了下谢星河的额头,便立即喊大夫过来,再派人前去告诉沈雁秋。
大夫说谢星河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发热。
沈雁秋看着床上没有气色的人,挥手让大夫出去,她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阴郁,“李叔,你说谢星河当初到底有没有偷看下卷?”
李尽风替谢星河换下衣衫,沈雁秋便背过身去,听李尽风长叹一口气道:“雁秋,我知道你心里头就是不舒服,可谢星河这孩子,实在不像你说的人。”他没再称呼庄主,而是叫雁秋,彼此不再有身份之间的差距,是相伴数年的亲人。
谢星河皱着眉,表情很是痛苦,李尽风道:“他大可不必同你说的,可他如数告之,他一心一意把你当做师父,你心里也清楚。”
沈雁秋冷哼一声,扬手打落桌上的杯子,“他这么想报仇,又怎么不会偷看?说不定这次坦白就是他的计谋。”她虽这么说,话语里却没有多少怒意,显然对自己这番话也不如何相信。
“师父……”
床上的人突然念起她的名字,他紧闭着眼,手揪住褥子。
沈雁秋走至身旁,李尽风退了下去,留她与谢星河独处。
沈雁秋纤细白皙的手指半握住谢星河脖子,指甲微陷又松开,她轻哼一声,拿起一旁的毯子替他盖上,毯子却落下一方蓝色手帕。
沈雁秋所有手帕只有颜色不同,图案相差无几。
她拾起地上那方手帕,便怔住了,再看躺在床上的少年,一时之间震惊错愕,竟然愣在那里。
这方帕子,是三年前扬州初见时给他的。
沈雁秋面如霜寒,她拔出剑,锋利的剑横在尚在沉睡的少年脖上,剑微微一动,丝丝血渗出来。
少年还在念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她又气又恼,手中的无情剑又处处留情,沈雁秋收剑入鞘,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冷声道:“也罢,你既不说,我就当不知。也算是对你的补偿,可你若敢在人前表露出一点心思,我就将你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