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河暗喜不已,却还是佯装问道:“那江公子怎么办?”
沈雁秋甩开他的手道:“你还怕他没人照顾不成?”走着走着她又自言自语道:“方才我下手很重吗?应只是伤及皮肉罢。”
谢星河看着那道背影,哪怕她现在心里惦记的人是江停云,可只要想着方才十指相贴的触碰,心间的悸动便盖过酸意,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几步走到沈雁秋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忍不住窃喜。
穿过一处竹林,谢星河心念一动,想起以前爹吹过的竹笛。那时一把好的笛子够他们一家吃上两个月粗粮,爹爹舍不得买,自己去山上拿一节竹子回家做竹笛,谢星河便在爹身旁和大黄跑来跑去,跑累就坐在地上看。
他还记得那支碧绿的竹笛很漂亮,爹陪他去放牛时便会坐在草地上,用那支竹笛轻轻吹响一首清脆的曲子。
谢星河折了一节竹子下来,在沈雁秋奇怪的眼神中解释道:“我想做一把竹笛。”
沈雁秋道:“怎么不去外边买一支好的?”
谢星河落在竹子上的目光很遥远,他轻声道:“爹曾经也教过我的。”
沈雁秋便不再说话了,她陪谢星河回院子上完药想去逗小黑,小黑跳开几步,躲在门后害怕的看她。
谢星河一边摆弄竹子一边道:“小黑明明到处去蹭吃蹭喝,谁也不怕,怎么会怕师父?”他唤小黑过来,然而只要沈雁秋在,小黑无论如何都不肯过来。
沈雁秋骂一声臭猴子,便坐在院子那棵梧桐树上,她揪下一片叶子,趁小黑不觉之时猛然将叶子掷向它,吓得小黑哇哇乱叫。
谢星河注视着树上的少女,微微一笑,又低头继续做竹笛。
午后的光从繁茂的绿叶落入掌心,并不刺眼,沈雁秋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际,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笛声,她仍闭着眼听竹声渐渐连贯,也渐渐多起哀思。
她睁开眼看坐在屋顶上的黑衣少年,少年眼里泪光闪动,他用袖子擦去落下来的泪水,空灵的笛声便又依约在耳畔。
这是沈雁秋第二次看见谢星河落泪,他似乎是吹不下去了,笛音低落下去,少年不停擦着泪水,那把笛子从屋檐滚下去,沈雁秋凌空一点,从半空中接下竹笛,又飞身上屋顶将竹笛递到他面前。
他却不肯接,红着眼睛道:“做出来…又有何用,始终不是爹那一把…有何用…”
沈雁秋哑然,轻轻拍着他的背。
少年却愈哭愈大声,哽咽道:“师父,我想…我想回秀州,我想回家,我已经好久没去看爹娘啦,还有他们…”
“以后我陪你回去。”沈雁秋道。
那张泪水朦胧的脸有瞬息间的茫然,他怔怔的看沈雁秋,沈雁秋盈然一笑,蓦然将他拥入怀中,哭声戛然而止。
自那天之后,谢星河便时常走神想起那个拥抱,他知沈雁秋目的单纯,自己却忍不住胡思乱想,那点浅浅的情愫日渐浓烈,辗转于心,每每在看见她时,几欲喷薄而出,而沈雁秋仍一无所知。
谢星河想,师父对他关怀备至,自己仍瞒着那天在沈家后山看见的秘籍,越想越觉自己不对,便是师父知道他无意间看了,应不会将他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谢星河又去后山,准备把秘籍取出来给沈雁秋。木屋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里面都是厚厚的灰,谢星河打开暗格,闭着眼将秘籍取出来放入怀中才睁开眼。
回到沈家已是夜深,谢星河从墙边进去,却见一个白影从屋顶身形极快,轻巧的从屋顶飞过。
看那身形应是一个男子。
谢星河跟这白影东拐西走,又越过一座屋宇,前边的院子还亮这灯,那是师父的院子…
眼看白影钻入院子里,谢星河几欲要大喝出声时,便听到沈雁秋的声音:“江停云,你又来这里作甚?”
那人是江停云?
谢星河紧紧盯住关着的门,仔细听里面的言语。
“你这几日不肯见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沈雁秋冷道:“你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得晚上找我?”
“我们难得才能相见,你现在又把我推开,下个月我就要回凉州了。”
两人的影子离得极远,后边说了什么谢星河没听清,江停云出来时满脸失落,他在门前徘徊一会,又抬头看一眼屋顶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