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河这三年在沈雁秋教导之下长进不少,对付普通人家自然不在话下,遑论他怒极的一掌。
他面无表情注视楼下的人,淡道:“下次嘴巴再乱说话,我便亲手送你下黄泉。”
回去时谢星河脸色郁郁,闷闷不乐,李尽风说什么他偶尔会应上几句。
少主脾气素来很好,只有事关庄主时才会发火。李尽风道:“前两天庄主来信,说是再有四五天便到金陵。”
果然瞧见少主眉开眼笑,一扫方才的抑郁之色。
谢星河道:“前两天的事你怎么才同我说?”他也顾不上听李尽风的回答,健步如飞往沈家赶。
李尽风追上他,疑道:“少主,你走这么快作甚?”
“回去让他们把师父房间打扰干净,再吩咐后厨届时备好师父喜欢的菜。还有上次去布庄看了几匹布很适合师父,我先送去师父房里。”
李尽风闻言颇感欣慰,庄主真是收了个体贴的好徒儿。
沈雁秋回来时是腊月初十,栖霞山清雪林中的梅花开了,谢星河清晨便上山折几枝梅花。
那梅花缀着山上的风雪,更清绝艳丽。谢星河搓着冻的发紫的手,把梅花细心的置入瓶中,摆在沈雁秋房中。
他的视线定在寒梅上,心头流淌着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情绪。
他只知道,要对师父好。
如果没有师父,不知道现在他又会在哪里。
谢星河思绪杂乱,索性趴在桌上不愿去想,他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没一会便睡着了。
辰时末,候在沈家门口的众人便见街角有一少女坐在马上信步行来。众人待沈雁秋下马立即迎上前去。
李尽风将沈雁秋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关切道:“庄主,据闻你回来路上遇到山贼,可有不小心伤到哪里?”
沈雁秋揭下面纱,不屑道:“几个小喽啰哪里能伤到我?”
沈雁秋眼波流转间,有一股楚楚可怜之意,偏生她神态冷淡,却又有些倨傲,更衬得贵气天成。
她的两名贴身侍女眼都看直,不由夸道:“庄主不过才去了小半年,怎么又变得更好看了?”其中一名侍女笑道:“听说庄主路上曾与一美男子共同游街,这是真是假?”
他们本意是调笑,按庄主的性子,此事必定空穴来风,哪想庄主竟颔首道:“确有此事。”
这下连李尽风都吃了一惊,“那男子是谁?”
沈雁秋道:“是江停云。”
“江公子怎么千里迢迢从凉州过来?那他现在人呢?”
凉州江家与沈家早有渊源,江停云比沈雁秋年长五岁,小时候随其父常下江南,到沈家借住也是常事,他与沈雁秋性情相投,二人也称得上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江父去世,两家联系才日益减少。
沈雁秋道:“他受昆山派师叔所邀前去拜访,与我叙旧几句便走了。”
侍女笑问:“几年不见,江公子是否愈加俊美?”
“我从没见过像江公子这样,容貌气度极佳的人。”
沈雁秋嗔她一眼,脑海却想起与他相见之景。
她心不在焉被拥进沈府,浑然未觉有一人未到。沈雁秋禀退众人,踱步走回房中。
江停云神色分明和以前一样,可他的眼神,又有一点不同。
沈雁秋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梅花后的睡颜。她一怔,放轻脚步走过去,谢星河睫毛颤了颤,睡得很香甜。
沈雁秋在他身旁坐下,手拂过几枝精心摆放的寒梅,目光掠过吹起袅袅青烟的香炉,最后定在谢星河脸上。
有四个月未见,他眉宇更成熟了些。
初时她外出游历,谢星河眼巴巴跟在后头,委委屈屈问她,自己身强体壮,已可伴师父左右,师父为何不让自己跟随?
沈雁秋哪不知他几斤几两,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却依然接不下自己十招。
临走前他到城门,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她走了十步后回头,他仍在身后跟着她。
他究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黏人?
沈雁秋想着好笑,拿起一枝梅花在他脸上四处逗弄,谢星河起初没甚反应,许是脸有点痒,皱着眉张开眼,乍一看师父就在眼前还有点不可置信,片刻后揉揉眼,师父还在眼前,他猛然起身惊喜唤道:“师父!”
唤了一声他又觉惭愧,自己竟然在师父屋里头睡着了,不知师父…会不会怪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