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陛下一时兴起,趁皇后和随从还没睡醒的时候,自己提着裤腿去河边抓了几只野鸭……
于是,未出半个时辰,还做着美梦的众人就被几声凄厉的鸭叫吵醒了~
???
这是什么鬼招数?
谢涵予从营帐中走出,正琢磨着怎么回事时,突然就看见章冶策将一只活鸭子按在地上,非常努力地想把鸭毛拔光……
我这是没睡醒?
谢涵予在胳膊上掐出一道红印子,确认这不是做梦后,忍不住笑问道:“陛下你这是想把这只鸭子凌迟吗?它怎么招惹你了?”
对着一只鸭子无从下手的章冶策抬起头,正想着该怎么挽回颜面时,手背就被地上那只鸭子狠狠一啄。
“嘎嘎嘎~”
终于报过拔毛之仇的鸭子耀武扬威地在章冶策手上踩了一脚,顺便带灭了章冶策准备用来烤它的火堆,最后扬长而去。
“你没事吧?”谢涵予扯过章冶策被鸭子啄过的手仔细检查一番,确认他没事后,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如此凶悍的野鸭,朕还是头一回见!”
按着活鸭子拔毛,她也是头一回见呢。
谢涵予瞅瞅章冶策,又瞅瞅剩下的几只野鸭,最后朝躲在远处看热闹的几个随从吩咐道:“过来把鸭子烤了。”
这不明摆着嘲讽朕不会烤鸭子吗?!
想到这一点的章冶策幽幽地瞪向了谢涵予。
“……”
鸭子不能浪费了不是?
那个,跟烤鸭相比,陛下你的面子好像确实算不上什么。
谢涵予有些心虚地看向章冶策,转移话题道:“陛下,城中可有动静了?”
过来处理鸭子的随从憋住笑,默默低下头,谁知道城中有什么动静,反正一早上净听陛下的动静了。
见谢涵予一边努力敷衍着他,一边恨不得把眼睛粘在鸭子身上,章冶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谢涵予从鸭子这里拉走,这才说道:“乱军粮草所剩无几,今日必定会征粮。”
“嘎!嘎!嘎!”
他们虽然走远了些,但还是能听到几声鸭叫。见章冶策眉头微皱,谢涵予生怕吃不成烤鸭,忙朝章冶策问道:“不过是再征一次粮,陛下为何就如此笃定能离间了城中百姓和乱军呢?”
“朕记得皇后昨日同被派到城中去做内应的将士聊了几句,怎么,他没跟你说?”
自打你去徐哲营中用过一次千斤弩,军营里那帮小子就恨不得把你当神仙供着,昨日城中的情况,做内应的那小子没跟你说才怪。
章冶策想罢,将手往身后一背,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涵予。
“……”
“……”
怎么这么不上道?还能不能让她好好拍马屁了?
酝酿了半天的“陛下英明”没夸出口,谢涵予正想着换个夸法时,便见城中的内应匆匆赶来,对着章冶策回禀道:“属下依照陛下吩咐,带着几个百姓撞破了那个叫孙川的书生贪粮一事,如今城中已经乱了。”
城中,几个围堵在府衙前的读书人将孙川之前赠予他们的墨宝往地上一扔,含恨道:“真是枉为读书人!”
站在后边一点的百姓跟着说道:“当官的哪里有不贪的?我们之前真是瞎了眼。”
府衙内的统领猛一拍桌子,怒视着跪在他跟前的孙川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孙川闭了闭眼,道:“无话可说!”
“行!”统领气的抽出一把宝剑,“来人,把他押出去,我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砍了这个败类!”
“城中百姓认定你们一个鼻孔出气,你杀了他也没用。”
传来的声音越平静,那统领心里越慌,最后忍不住怒而朝来人看去。
来人年纪轻轻,偏偏龙行虎步,气势逼人,一点没有后生的模样,正是刚刚入城的章冶策。
因一个人的样貌而生出敬畏之心,这还是他这辈子破天荒的头一回。统领有些不快地皱起眉,朝把章冶策带进来的韶关守将道:“不好好守着韶关,带个毛头小子来我这里干什么?”
韶关守将道:“不是大哥回信说,主城自顾不暇,让我弃守韶关,带着手底下的人来投奔你吗?”
“你不识字不会找人帮你念啊?!”统领气急败坏道,“我在信里明明说的是,让你再等两天,我马上筹粮过去。”
韶关守将挠着脑袋瓜子,不解道:“我找人念了,没错啊。”
信里边肯定是这么说的,那么文绉绉的话,就算是他做梦也编不出来,一定是大哥身边这个叫孙川写的。
想到这里,韶关守将更加坚定地说道:“信里肯定是这么写的,再说了,韶关城被围攻,没有援军,要粮草走什么用?”
“你……”统领被气得“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跪在地上的孙川突然神色一变,盯着章冶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被训蔫了的韶关守将重新抬起头,解释道:“他是个粮商……”
韶关守将话说到一半,又被他那统领大哥一瞪,只好吞回了后边的话。
章冶策一笑,答非所问道:“令母重病,家中急需钱财,先生将此事告知百姓,岂不能省去很多麻烦?”
“阁下管的太宽了吧。”孙川厉喝一声,自己在心里想道:因一己之私,将重病老母推至风口浪尖,这岂是君子所为?
章冶策了然道:“先生不想如此,有人却已经帮你做了。”
此时的府衙外,一个笑得有些苍凉的女人突然走到了人群最前。
“我是孙川的妻子。”
哗~
这句话说罢,有人将早已备好的污水泼到了那个女人身上,人群中还不时传来几阵“泼的好”的叫喊声。
跟来的谢涵予握了握拳,正要出手护住孙川的妻子,就见那个女人自己伸手理了理头顶湿淋淋的头发,脸上的冷意又深了几层,一双眼睛却发红了,怎么看怎么像只被逼急眼了的兔子。
“你们都怨他贪粮?谁又管过他家中重病的母亲?”
那女人话及此处,一声厉喝从府衙内传来,“住口!谁让你来的?”
匆匆赶来的孙川走到妻子身前,低声道:“还不快回去!”
“回去?”女人嗤笑道,“我若今日回去了,以后还能见到我的相公吗?”
孙川见状忙劝道:“你快回去,为夫自有安排。”
“安排?”女人冷笑一声,“这几年我听尽了相公的安排,看着你日日为城中的事奔走,却拿不回一文俸禄。眼下,家无余粮,母亲抱病,相公不还是安排的连个药都抓不起吗?”
“妇人之见!”孙川一巴掌打在妻子脸上,怒喝道,“你还想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脸上多了一道明显的巴掌印,那个女人没有抬手去捂,反而将那张红肿的脸抬得更高,“我倒是忘了,相公这辈子都在为颜面活着。
否则,你也不会在府库丰盈的时候仍旧不拿一文俸禄回家,宁愿看母亲病入膏肓,也不肯管那些向你讨要书画的豪族要一两银子!怎么,在相公心里,向人伸手要工钱,比如今东窗事发更让你丢脸?”
统领听得捶了捶墙,惋惜道:“先生可真是糊涂啊!”
章冶策此时说道:“统领若不把孙先生不拿俸禄之事视为理所当然,他今日又何至于此?”
站在人群中的谢涵予一笑,应和道:“这么看来,统领大人确实难掌一城之务啊。”
谢涵予话音一落,守在府衙外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这两句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没毛病……
孙川猛然一惊,压低声音朝章冶策问道:“你是朝廷派来的人?”
“不在此时点破朕的身份,倒是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见孙川虽然糊涂,但勉强还算个聪明人,章冶策便笑了笑道,“朕把调来的粮草送进了府衙,三日后还会命人送来任你为知州,兼管南北分榜一事的圣旨,至于如何服众,就看你自己了。”
三日后,回京途中。
被撺掇过来的小将颇为殷勤地把一只烤得焦香的鸡翅递给谢涵予,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娘娘,属下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谢涵予扫了一眼不远处,另外几个把眼睛睁得贼亮的将士,不由笑道:“你们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