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铃听话地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
余音拿了药箱,慢慢给她上药。
林铃不敢动,只稍稍抬眼,揪着自己的袖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余姐姐?”
“嗯?”
“我……我什么都能做的,做饭洗衣服我都行,我还会做衣服,绣花,还能打扫屋子……”
“还有,有什么不会的,我还可以学,我会很努力的……”
小姑娘尽可能地想展现自己的用处。
余音知道她只是不安,便顺着她的话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点都不会做饭呢,以后就要麻烦小铃铃了。”
让她有事情做,让她被需要,才让她觉得自己有价值,不会时时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丢掉。
才会心安。
“嗯嗯~”
用完饭以后,林铃抢先收拾了碗筷,踩着小步子哒哒哒就去洗碗了,走的急,一副怕她去抢的样子。
余音无奈,便坐在院子里收拾草药,边收拾,边想着一些事。
没有别的,其实还是退婚的事情。
书中关于她的生活,什么也不曾提起,可现在她生活的世界却是活生生的,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人生。
定下婚约的时候,她也在场,那时,她十岁,父亲救了一位将士,两人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将士提议结个亲事,父亲那时身体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担忧她以后生活,又见着那将士眉目清明,性格直率坦荡,有这样的父亲,相必孩子也不会差的,再听那将士说了,家里面有不可纳妾的规矩,于是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将士还给了她一块家传玉佩,父亲也给了那将士一枚玉扣,当做信物。
父亲说,她及笄的时候,会回云桥县,将士便做下约定,到时会亲自带着儿子登门。
可她及笄的时候,并不见有人前来,父亲那时已经病重,撑着给她办完了及笄礼,就直接去了。
临终前劝慰她,说恐怕那将士有什么事耽搁了,让她等一等,一年为期,若是没等来,那婚事,便不作数了。
她知道其实父亲是想看着她定下来的,这样他才能放心走,只是到底没有等到。
余音回忆起前世,自然知道为什么那将士不曾赶来,那人当时怕是深陷西疆战场,根本顾不过来,可她知道他终会转危为安,此战之后更是因为卓越功勋,被陛下亲封为镇国公。
父亲不知道,他当初以为的小小将士,其实正是当朝长公主驸马贺兰峥,当年夺下武状元,被先皇赐婚,后来入了军中,上了战场,一步一步,功成名就。
而男主贺兰钰,正是他与长公主之子。
若是父亲知晓,怕是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他当了这么多年大夫,富贵人家的阴私也见过繁多,并不希望她卷入其中,他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顺遂一生。
她如今想要退了这门亲事,父亲约摸也是同意的。
余音早就想退了,只是云桥县有个传统,家人离世,其亲人要在此地一年不得离开,为逝者安魂。
如今已经半年。
若是接下来这半年内有人来,她便退了婚事,若是没人来,按照父亲说的话,婚约不作数,但她也要还了那枚玉佩,拿回父亲的玉扣。
如此才算是真正了了。
余音收拾完草药,林铃也收拾好了碗筷。
临到睡前。
她刚想灭了烛火,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林铃抱着枕头站在门口:“余姐姐,我能跟你睡吗?”
经历了那样的事,她实在是害怕一个人。
余音哪里能不答应,只是她不曾跟别人一同睡过,便有些睡不着。
枕着枕头,想着明天该去看看父亲,还有要去云山寺一趟,去看看给父亲点的灯。
第二日。
余音早早醒了,拿了需要的东西放在篮子里,又往自己的荷包里添了些小瓷瓶。
林铃知道自己不方便跟着去,揣着余音给她防身用的荷包,送她到门口:“余姐姐,带上伞吧,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好。”余音带上伞,仔细叮嘱道:“今日药堂不开门,你好好待在家里,谁来了也不要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
余音先去了墓地,跟父亲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往云山寺去。
只是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毛毛细雨,不妨事,余音撑开伞,顺着台阶慢慢往上走。
走了不久,雨越下越大,路不太好走,余音便先去了半山腰的亭子避雨,打算等雨停了或者小一些,再往上去。
她坐在亭子中央的石凳子上,篮子放在石桌上,伞撑开放在一旁。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亭外的山色和雨幕。
过了一会儿,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亭子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望去,一眼就撞进了一双墨色的,灿若星辰的眼睛。
尽管他衣衫湿透,头发也湿漉漉的。
可却一点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