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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不见长进(1 / 2)


段白焰感到新鲜。

认识姜竹沥这么多年,她在人前永远积极向上乐于助人,表现得活泼乐观无可挑剔,装得跟真的似的。就连他们分手,他威胁她要是敢走就再也别回来,她也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仔细回忆一下,她还真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又平静地跟他说,“我们谈谈。”

可他不想谈,也没有放手。

皱着眉,吩咐熊恪去开车:“车开过来,去医院。”

“我不去。”姜竹沥一只手挡着鼻子,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往下流,想要挣脱他,“你放开我。”

段白焰火气上头:“你都这样了,不去医院还想去哪?”

“我去哪里——”她无力摆脱,眼眶气得发红,“关你什么事?”

周进一路追上来。

“姜小姐,你包上的挂坠掉了。”

他说着伸出手,想把那只懒洋洋的毛绒兔子还给她。

段白焰皱着眉,一把抢过来,作势就要将它扔远。

姜竹沥连忙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两步。

“姜小姐?”周进有些讶异,这才看见她手上的血渍,连忙抽纸递给她,“你还好吗?”

“我……”

她后半句话没说完,被一股大力按住。

他强迫她抬头,眼底有燃烧的怒意:“不关我的事?”

“段先生。”姜竹沥平静地对视,“你清醒一点,我们分手很久了。”

段白焰几乎被气笑:“自欺欺人有意思吗?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鼻血迅速浸湿了周进递来的纸帕。

姜竹沥微微仰头,安静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仿佛穿透十年光阴,望见十年前那个乖张叛逆的小少年。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

他被她追着跑,状似敷衍地摆出不耐烦的模样,真正建立起恋爱关系之后,却又把她当做他的所属物,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控制欲。

——反正先动心的人是她,先说喜欢的人也是她,那无论怎么对待她,都没有关系。

——她不会离开的,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妥协。

出国之后,姜竹沥一直在自虐般地猜测,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这样想。

那段恋爱关系里,段白焰从没说过喜欢她,却很喜欢干涉她的生活。上一个这样对待她的人,是她的母亲。

姜妈妈总说自己为她付出了很多,姜竹沥认同她的说法,于是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夸奖,不敢出一点差错。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密码被带进恋爱关系,她变得同样不敢违背段白焰,哪怕他的某些决定,让她感到不悦。

她知道根源,却无法改变。

以明含的死为契机,她决定永远离开这段关系。可他年重逢,他只是将态度稍稍软化一点点,她竟然就无法招架。

她仍然喜欢他,也仍然无法改变他。

二者遥相呼应,构成她无可救药的原罪。

“对不起。”姜竹沥沉默一阵,疲惫地叹息,“是我误会了你。”

误会他不再那样强势,学会了交流,懂得了如何尊重她。

误会他发生了改变。

她想起自己曾对程西西说,维持婚姻最好的方法,是不对另一半产生期待。

可真正落到她头上,她同样无法制止自己,对段白焰产生期待。

希望他宽容,希望他大度,希望他变得温柔。

……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段白焰不明白,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轻声道,“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

段白焰一动不动。

她的下一句话,让他眼底猛然出现裂纹:“但我以后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学着不再喜欢你的。”

“你……”

“对不起。”姜竹沥第三次道歉,嗓音柔软,态度谦和。

落到段白焰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想让她闭嘴。

“很抱歉,我还是在期待,你能跟我交流。”但“交流”作为一种手段,本身也是为了达成“改变”。

她垂下眼:“但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们以后都不做了。”

“姜……”

段白焰的感觉很糟糕。

哪怕四年前,他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

仿佛一旦这次放她离开,她就再也不会回头。

“佛挡杀佛的账号已经封了,何筱筱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血小板缓慢地凝结,姜竹沥鼻腔内残留着一股血腥味,“你以后不用再精分两个账号,想方设法地给我送钱了。”

段白焰身体一僵。

“跟踪器和望远镜,也没必要再放在我这儿。”她微顿,轻声道,“让房东也回来吧,他手上还有我的押金。”

段白焰彻底陷入沉默。

像第一次见面一般,他重新打量眼前人。

这个姑娘,这个洞若观火的姑娘。

从一开始,就把他的欲.望与企图,看得明明白白。

他想占有她,控制她,拥有她——以一种获胜者,而不是陪伴者的姿态。

可她仍然愿意靠近他。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其实,你喜欢的只是想象吧。”姜竹沥轻声说,“你喜欢你想象中的那个玩偶,那个任你摆布的洋娃娃。”

就像他从小到大都在期待的,万般顺从的、绝对的、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安全感。

哪怕短暂地退步,表现出妥协,也只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因此一旦他尝试着改变,却没从她那儿得到想要的回应,就变得变本加厉,更想将自己的付出讨要回来。

“然而我不是洋娃娃,也没办法活成你想象的样子。”

姜竹沥目光安静,想起大学时,老师说过的话。

家庭的魅力在于,我们总是想逃离,又总是被困其中。

她从来不能下定决心,不管对待母亲,还是对待他。

段白焰舌根发苦。

他尝试过很多种方式接近她,无论是开车跟踪,还是在她家对面放望远镜。

可是都没有用。

他一遍又一遍地,被迫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她曾经属于他,也愿意接近他,但现在不再是了。

他身边所有东西都像流沙,握得越紧,就走得越快。到头来,他无能为力,什么也留不下。

姜竹沥的胳膊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抽离:“段白焰,我的话说完了,放我走吧。”

不——

段白焰死死盯着她,脑子里所有想法都被排空,只剩这一个字。

他被打回原形,仿佛回到遥远的童年。母亲执意要走,父亲苦苦哀求,而他坐在二楼的走廊上,沉默冷情地看着,听见他母亲的冷笑:“你怎么这么贱?”

段白焰嗓子发涩。

他张不开口,说话也变得艰难:“如果你现在走……”

——就不要再回来。

后半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他希望她回来。

四年前就希望。

姜竹沥停了一下,轻声打断他:“段白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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