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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病秧与贱妾(完)(2 / 2)


这原家郎君,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只空留下诺大的家财和年迈父母,只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原愈次晨便醒了过来,请了各大族老前来,又请了高堂参加。族老们窥得这几日情形也猜得原愈身子不行了,族中受他助益良多,如今这原愈是族中最具才干的青年,一朝陨落,也实属痛心。

原太傅和夫人老泪纵横,他们清楚原愈这是要交代身后事了。

族老好不容易劝下两人,两人也不愿意让原愈走得不安心,止住了眼泪,听着他说话。原愈先是拜谢几位族老对昔日落魄的他们一家子伸出援手,也烦请以后对两老多加照拂。族长哪能让他跪下,当即扶了他起来:“本就是一族,就该同气连枝。相互提携。一家人哪用得着谢字?”

原愈这才坐下,提起了自己所有产业的分配,他分作两份,大份的归置高堂,小份归置族中。

他分与族中家业,无非是还恩当年,也是为自己父母再求一重保障。若所有家业都落在年迈的父母肩上,不仅扛不住,还会惹人觊觎。

谈过之后,几位族老一同走了。

原愈将事情对外人瞒得紧,却不会瞒着爹娘,待几位族老走了,便和他们说起他还留了一份财产给萝姨娘。

原愈又取出一份放妾书,还有身契:“她生于市井,在我们这院子里过得不开心,我也不打算再拘着她。”

原太傅没异议,只坐在一旁,老泪纵横。原夫人握着原愈的手:“你自己欢喜的人你自己就好好护着,没得再说这些丧气话,你这没心肝的,你还担心娘欺负了她去?娘又岂是那等恶婆婆?你给我好好的,听见没有?不许再说这些......”

*

入夜时分,书房掌了灯,书房充斥着药味,原愈拉了霜融坐在一旁,书案上放了几份文书,过户书、卖身契、放妾书。霜融没看别的,首先拿起了放妾书:“这是什么意思?”

原愈:“这该是你所求。”

“这不是我所求。”

“我记得第一回和你出府,你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松,我就知道了,你不喜欢院子里的四角天空,你喜欢这外头抬头就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你不用困在这里了。”

霜融无可辩驳,无论是原身还是她自己,原身在这深宅大院里吃尽了苦头,想回到市井,虽然清贫,可是快乐。

而霜融自己,从来就是爱拼、爱闯荡、爱厮杀、爱自由的性子,更不愿意被框住。

“别任性,以后我护不住你了,你有个自由身,这些我留给你的产业,你也能留得住傍身......。”

霜融丝毫不领情,撕掉了所有的文书,只留了一份身契。

原愈口中腥甜又涌上来,他嘴角流血:“你撕了这些也无用,这些在官府都有底案的......”

她勾住原愈的脖子,抹掉他嘴角的血迹,一字一句往他身上扎,哭得不能自已:“原愈,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莫哭......好好好,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原愈一见她的眼泪,就立马缴械投降:“你说的都对......”

霜融止住哭,取了纸笔:“空口白牙做不得真,你须得立契约为证!”

“要我立何契约?”

“卖身契!”

原愈失神地望着她片刻,不假思索,提笔一挥而就。

她捏着两份身契敲了敲他:“这样我们就绑在一起了,我属于你,你也属于我!”

原愈形销骨立,面无人色,只他的眼神还是很温柔,像水一样将她包裹起来,他捏住她的下巴,吻了她,像蜻蜓点水,他说:“答应给你的答谢礼。”

她的泪又止不住涌出来,原愈无奈捏住她鼻子:“你是对我这答谢礼不满意?”

她还是哭着,他就开始一点点吻掉她的泪。

原愈从前多次从鬼门关闯过,他并不在意生死,可如今他有了牵挂,贪婪地想着和她在一起,多一天,再多一天。

霜融泪水涟涟。

眼前的屋子还有她都开始扭曲,模糊......原愈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她,他用力笑着:“你别哭,笑一个,我最喜欢见你笑,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了,我想记着你的笑。”

“不许胡说,什么最后一天?你要好好的,你喜欢看我笑,我就以后天天笑给你看,直到你看腻了为止!”霜融脸色还挂着泪水,白生生的脸蛋上两个梨涡深深陷着,两只红通通的大眼睛弯起来,甜到他的心里去了,心也没那么疼了。被一汪糖水浸泡着。

“真好看,怎么会看腻,看你一辈子一百年一千年都不会腻。”

“可是我会老的呀,到时候笑起来都没牙齿,脸上全是褶子......。”

“那你也一定是笑起来最好看的老太太。”

“你嘴巴怎么这么甜,我要尝尝你是不是偷吃了糖!”霜融正要亲她,他侧开脸,一口黑血吐出来,身子软软倒地,她立马扶住他。

原愈背靠着桌子腿,断断续续道:“此生......有幸......与你共度,你是......我毕生欢喜。”

“小安,快去找大夫!”霜融大声喊着。

“是!”小安从屋外探头进来,见了这一幕,飞快地跑去找大夫。

霜融发间簪着的发钗坠着的珠翠摇曳不停在他眼前,他抬手,摸她的脸,满脸渴求:“你待我这样用心,是因着爱我吗?”

霜融连篇谎话从来是信手拈来,可是这一刻她不忍骗他,这个垂死之人,他的眼里盛满爱意。

“是我强求了。”原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摸着霜融的脸的手无力地垂下,掌中盛着她的一滴泪。

他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明媚的少女骑坐在墙头,她笑着冲他招手:“嗨,夫君。”

当原太傅和原夫人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跪了一地奴仆。

屋前植的忍冬丛败了,门头悬挂的铃铛叮当晃着,门敞开着,屋里头的两人俱都已经没了声息。

桌案上平铺着两纸身契。

一份是萝姨娘的,盖了官府大印。

另一份是原愈的,戳了他的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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