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兰城众人尽皆向北方望去,只见武和城方向燃起了熊熊的烽火,但却隐隐传来了沉闷悠远的号角。
阮承安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双耳朵极力去捕捉那传到此处已经非常微小的号角声:“狄泽,你听!是不是我大秦的军号!”
随行的人都有些激动,各个敛声屏气竖起耳朵去探听,那丝微弱而幽深的号角之声穿过了广袤的平原,遥遥地传到了赤兰城众人的耳中。
狄泽一把拍上了阮承安的肩膀,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中军的军号!是宇文将军的瀚海军来了!”
一旁的纪年不由看了他一眼,北庭都护府的节度使宇文成管着北庭的主力瀚海军,而阮承安的副将已经能从号角之声中分辨出中军来,必定对瀚海军非常的熟悉。
两个北庭府出来的小将一扫方才的颓势,顿时精神一振,横扫西突厥的宇文成一来,盘桓在此地的敌人必定溃败。
阮承安望着武和城那边略加思索,果断下了决定:“既然宇文将军已经来了,咱们就不必窝在赤兰城看着了!”
纪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上前追问:“不在赤兰城,阮少使是想怎么办?”
阮承安与狄泽对视一眼,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一边往城墙下的驻地跑去一边丢下一句:“出去帮宇文将军痛打落水狗!”
老老实实在北镇卫摸爬滚打学武的纪年哪里见过这说走就走唯恐天下不乱的阵仗,他匆忙吩咐了一个亲卫将信鸽放出去,一面追上去嚷嚷着什么“穷寇莫追”“小心陷阱”之类,那俩人已经清点好了自己的人马,带着些奇怪的东西叫守城兵开门了。
骑马跟在后头的纪年十分无奈:“阮少使,你既然要出去,那至少允许在下的人马跟着保护你。”他说着掏出怀中柳梢一吹,两百轻骑也前来,跟在了阮承安的人马后头。
年轻的北庭节度少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说笑,”他这几天一直沉郁,此时心情畅快大笑一声道:“你们既然要跟着来吃肉,就试试看能不能跟上我们的马!”
话音刚落,阮承安带着的三百人便是如同马上长了翅膀,风卷残云一般冲出了打开的赤兰城北门。纪年打了一声唿哨,他的人也尽数跟了上去。
武和城北五里,宇文成的瀚海军就像牧羊人一般将突厥人的军队四分五裂,分批蚕食,铁骑过处突厥人如同秋天的麦子一般一茬茬倒下。
乞利尔原本还打算依靠速度将这批长途奔袭的援军甩在后面,没想到那群人竟在接近武和城时换上了替马,此时对上他们才攻下城池的疲军,便如热刀切油一般成摧枯拉朽之势。
瀚海军灭西突厥的威名传遍了草原,身边的同伴接连倒下,再见到那高高飘扬的狰狞旗帜,耳边都是大秦的冲锋号角,死亡的阴影笼罩下,大多突厥士兵根本想不起来之前临时练过的阵型,纷纷夺路而逃。
“结阵回防!回防!”乞利尔高声怒喝,他身边的各个部族长都还在奋力指挥自己的人马,但两万人的队伍出现了溃败的迹象,庞大的数量反而是崩溃的诱因,前方的命令传不到后方,后方的溃军瘟疫一般影响了前方,乞利尔愤怒之下连砍了几个士兵的脑袋,也没有止住溃败的趋势。
仆骨克力一直护卫在他的身边,此时紧盯着后方冲杀来的瀚海军,嘴里飞快地劝道:“殿下亲卫尚未出战,都是轻骑速度最快,还请立刻带亲卫离开!我们代殿下牵制他们!”
乞利尔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前西突厥的大将,他也没想到这个亡命之徒竟有以命换他的命的觉悟:“当我当上可汗的那一天,我会封仆骨部族为上五族之一!”
仆骨克力满脸的感动和忠诚,在马上匆匆行了礼:“谢三殿下!我死而无憾!”
乞利尔调转马头大喝一声,千余名骑着好马的轻骑卫兵跟着他脱离了战团向东北方疾驰而去。
混战之中的数位部族长旁观了这一幕面色各异,面面相觑之下不少人都心生退意。他们前来仅仅是想来抢些粮草好过冬,攻武和城死伤无数就算了,他仆骨克力是忠仆,他们可不愿意把自己部族的勇士折在给三王子挡大秦铁骑的路上。
可汗?阿史德可敦的大王子背后有两个大族,他乞利尔就凭背后那个上五族都排不上去的拔也部,就跟绵羊斗苍鹰一样。
这庞大的队伍一边向北挪动,一边被紧追其后的瀚海军蚕食得四分五裂,仆骨克力望着乞利尔的人渐渐跑远,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用中原人的话说,丧家之犬。”
他回头看着面色古怪的几个部族长,散漫地挥了一下手中的铁鞭:“你们想不想活?想活着回去就听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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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年跟着阮承安等人趴在高高的枯草之中,他们五百人的马都栓在了山崖半腰的树林子中,此时宽阔的平原一览无余,都在他们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