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来的时候,就见阮卿闭着眼睛努力喝姜汤,喝过几口就含一丸蜜饯缓缓。
她是真的很怕苦啊……
齐夫人不禁心底一涩,问道:“就短短一个晚上,卿卿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夜就这样了?”
诸大夫道:“看脉象和面相,小姐是受了风寒,用些汤药吃上三日便好了。冬日里皇城寒冷,今后夫人切记不可让小姐受风,也不可让小姐多思多虑……”
阮卿用完了汤,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只隐约听到了齐夫人的声音,小声叫了一句:“嫂嫂……”
齐夫人疾步过来守在床边,见阮卿面上总算有了些血色,握着她的手担忧道:“好一些了就去城外的温泉庄子吧。嫂嫂想错了,冬日太冷哪能去参加什么秋宴,你本就不该再在皇城呆着,早些去了庄子也不会受这番罪。”
阮卿闭眼缓了一会儿,总算能连贯说出话来,闻言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是我自己不好,没注意被风吹着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天亮了,从雪去仁心堂买了药回来煎好,齐夫人小心地喂给阮卿,从雪在一边拿着帕子端着蜜饯,阮卿吃过了又躺回去,歇到了下午才缓过来。
齐夫人一直守在床边,摸了摸阮卿柔软的发顶:“这次去了秋宴还让你受了一番罪,也不知卿卿可有看上哪家的儿郎。”
阮卿眨眨眼睛,下意识地想到了昨日安阳宫的场景,一时间想起了那个朗月一般的人。
齐夫人见她目光一凝,便笑道:“还真的有么,是哪家的公子,快说来听听?”
阮卿想到如今还未与他有太多交集,立刻有些后悔,小声撒娇企图蒙混过关:“嫂嫂说什么呢,我只是想一想昨天秋宴遇到了云清公主,哪里有什么公子的。”
齐夫人嗔她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若是真的对谁有意,一定要记得告诉嫂嫂,好为你做主去。”
阮卿连忙乖乖应是,总算把这件事揭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阮卿都是躺在自己床上度过的,吓坏了的两个小丫鬟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起来走走。
天光由暗转亮,又由明入暗,阮卿的世界里就只有挥之不去的苦味和头疼。头一日的姜汤虽然味道奇怪,倒是还能忍受,阮卿还有机会小小地念一句苦,后头来的治风寒的丸子和汤药,却是直接苦得她眼泪都出来。
那滋味太过可怕,集合了苦,涩,酸,腐,阮卿连停下来含一口蜜饯都不敢了,若是一口气囫囵咽下去,药是能喝完的,若是喝一口停下来吃一口蜜饯,那她永远都只能喝那第一口了。
阮卿平时的吃食都是味道极淡的,就更显得这药的苦味之重,几乎难以下口,每次喝完了药,阮卿都得漱口三次,含上三颗蜜饯才能缓过劲儿来,甚至即使如此,那奇异的苦味和挥之不去的植物腐味都还缠绵不去,口中鼻尖俱是这可怕的味道,就连吃些饭菜,都能尝出来苦涩。
日子真难熬啊。
可再难熬,也没有前世那样绝望了。
阮卿这一世还没有吃过太多苦头,药一入口便是满眼的泪,她不由想着自己前世死时的绝望,想着双亲逝世时的痛苦,想着和他远远相望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哀恸,又一口一口努力地喝下去。
什么流言蜚语,公子世家,若是身子骨太差,她什么也熬不过。
阮卿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养好身子,堂堂正正地站道他身边去罢了。
她一边强自忍着眼泪,一边还在努力地喝药,模样太过于凄惨,急得旁边两个小丫鬟如热锅上的蚂蚁,快要跟着一起哭了。
好在这五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诸大夫再来看阮卿以后,她终于能结束这漫长的吃苦生涯了。
齐夫人每日都来看她,终于见诸大夫说阮卿大好了,便提议道:“云宁山庄那边清净暖和,东西也是齐全的,卿卿明日就去那边待一会儿养养身子吧。”
阮卿反而有些不舍,缓声道:“我再陪嫂嫂待几天吧,若我走了,这府里岂不是太过冷清了。”
齐夫人嗔她一眼:“若是还待在皇城,你的身子还好不好得了?快些去吧,好起来了以后想在家里待多久都好。”
她摸了摸阮卿柔软的发顶,只一声叹息。
自霜降已过去了十日,终于有一日天朗气清,到了出发的日子。
阮卿想着,虽然离开皇城以后不会有多少机会见到他,但去了山庄那边也好,她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