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节日繁多,每次过节气的时候皇城里都会热闹一番,世家们齐聚宫里参宴,官员修沐,平民也买上节气对应的吃食,阖家吃上一桌。
秋日的最后一个节气正是霜降,皇后开了秋宴,邀请五品以上官员女眷前来赴宴。
这一年一度的秋宴明着说是联络一下各家的感情,其实就是给年轻的男子女子们一个公开见面的机会,若是有意于谁,宴后便可以派冰人联络,进一步接触了。
傍晚时分,楚国公府的两辆车架来到宫门前。
从雪给阮卿披了一身淡月色轻裘,撩开车帘,巍峨宫墙内隐约现出朱红的宫殿来。她首先下了马车,摆下一个脚蹬,扶着阮卿从车架上下来。一旁也有停着其他世家,见了楚国公府的车架,不少人都隐晦地打量起了她们。
齐夫人已经从前面的一辆马车里下了车,等阮卿来到她身边,她便一个眼风将那些明里暗里的目光扫了回去。
前来带路的宫人微勾着腰,引着两位贵客往宽阔的内道上走去。齐夫人从宽大的轻裘下伸手,轻轻和阮卿握了一下。
阮卿回了一个微笑。齐夫人的担忧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些注视并不会让现在的她再有什么忌惮。以她们地位,这些夫人贵女什么的也不会真的蠢到当街说什么。
华灯初上,秋宴将开。
齐夫人首先带着阮卿去皇后那里拜见。齐皇后是齐家上一代的嫡长女,也是齐雨溪母亲的姐姐,还未出嫁前对幼时的齐雨溪相当宠爱。因着主持宴会的关系,皇后穿着一身正红的华贵宫装,正在面见谢家的夫人和小姐。她作为一国之母气场十足,微一点头,发上层层凤翅纹丝不动。
见了齐雨溪上前,谢家夫人识趣地告退。皇后也挥退左右宫人,面上显出了真实的欣喜之色。待齐雨溪与阮卿两人行了礼,皇后的贴身女官为她们引了座位。
齐夫人先问道:“皇后娘娘安好。”
皇后笑着看她,故作佯怒:“雨溪三月未来见我,今日好不容易来了,连姨母也不叫一声么。”
索性左右已经没有别人,也不怕被指责失礼,齐夫人从善如流叫了一声“姨母”,皇后又是一笑,殿内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皇后问道:“承安那小子对你可还好?”
齐夫人脸上现了些红云,口中嫌道:“他是个蠢的,我前几月特意去边关瞧他,他在那冷风口傻等,见了我来却只晓得拉着我傻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阮卿见齐夫人毫无拘束地当皇后像自家长辈一般分享哥哥的糗事,不禁笑了。
皇后听了也忍俊不禁,疑惑道:“陛下考他策问时说的头头是道,怎么成了婚以后反而变成了个木头。”
齐夫人赞同道:“可不是,陛下赏了什么都往我那儿塞,我还缺什么不成?”
她心直口快,说完才懊恼自己谈了太多私事,脸上红云更胜:“姨母又在取笑我了。”
皇后与大宫女都是看着齐雨溪长大的,瞧她的样子更是笑容不止。最近操心宴会的事务,每天旁的也不少,皇后劳心伤神,只有今天这开心果一般的外甥女到了,才让她真的展颜了些。
皇后神情温和,又问了阮卿:“这便是阮家的二小姐吧。”
阮卿起身行了礼,回道:“见过娘娘。”
齐夫人心疼地瞧着自家孩子,便毫不犹豫地告起了状:“姨母,季家真是欺人太甚,早些年的婚约是他季三求着不退的,如今他不知是脑子有何差错,竟是自己又来退了!”
皇后面色也严肃了起来,沉吟道:“此事略有耳闻,是定国公家的太失礼了。”她温和地看了眼阮卿,柔声问:“阮二姑娘心中何意?若是有意,我便为你做主。”
阮卿先前时还有些惊讶,现在心中只剩下微小的暖意。原来皇后和齐夫人的关系已经好的如此地步了么?这一世她只愿能养好身体,去那个人身边去,退婚的事情便不欲此时过多纠缠。
想到这里,阮卿开口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经此一事,阮家已和季家交恶,旁的便算了吧…”
皇后赞道:“是个好心性的姑娘。既然如此,我令皇城那些人清静些。”
阮卿福身道了谢,回到齐夫人身侧坐下。
齐夫人见阮卿不愿追究,也不在说什么了。从皇后处出来,她摸了摸阮卿的手,在外面一受了风就有些凉了,接过从雪手中的狐裘披风为她戴上,嗔怪道:“你呀,和你哥哥一样,净会瞎做好人。”
阮卿眨眨眼,柔声安慰她:“只是此时计较显得我们理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齐夫人像是刚认识她一般,一双杏眼盈满了惊讶和欣慰:“本担心卿卿一直暗自憋着委屈,没想到我们家孩子是终于长大了啊。”
阮卿也跟着笑了。她苍白而纤弱,一笑更是温柔优雅,任谁都不忍心苛责。
觥筹交错,秋宴已开。桌上排列着美酒珍馐,连席中穿行的仆从也是姿色不俗。天子与皇后到场示下后很快离开,任贵女与公子们隔着一层薄薄的长屏饮酒闲谈。
太子无疑是人群中的焦点,他身边的裴瑾瑜作为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也同样耀眼,上前攀谈的林林总总,从未断过。太子姿态并不高傲,不论前来的人官居几品是否显贵,他都会有礼地应对,不过围着太子的人还是以闻名朝野的世家后人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