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晖从行礼里把全新的铜盆找了出来,在数步之遥的山间清泉里盛了水,再端到林平之跟前,“洗洗脸洗洗手,又是个全新的小可爱了。”
天地良心,他哄小孩儿的手段都是照抄他娘。
林平之脸都红了,“才没有!我才不是小孩子!”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像在撒娇,他的脸就更红了。这时有什么话都得先憋着,他听话地默默洗起手脸来,梳洗完不用舅舅吩咐便拿了近在咫尺的手巾擦脸擦手,更一瘸一拐地主动倒了脏水。
即使是管中窥豹,他也深知舅舅收拾他不必收拾烤架上的小野猪更费事儿,而且有舅舅在,继续修炼家传剑谱,那纯是做梦……
林平之在舅舅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恶意,慈爱与关切当真是扑面而来。接过舅舅给他切下来的猪腿肉以及用开水焯过的野菜,他鼻子又泛酸了。
尚晖笑道:“吃完再哭。你还小呢,早早认识到人世险恶不是坏事,摔倒了有的是机会再站起来。可那些老东西就难说了不是?”
林平之又哭了。抽噎半天,他端着香喷喷的猪腿顺势歪倒了尚晖的身上。
尚晖轻飘飘道:“别把油沾到我袖子上。”
林平之闻言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舅舅一身包边儿月白道袍,又扛他走山路,又打猎做饭,忙活了这么久,身上竟是纤尘不染!
反正舅舅超强就完事儿了……他小声嘀咕,“舅舅比我妈还温柔。”
这就温柔了?你的标准未免太低了。
尚晖吩咐道:“快点吃,吃完好生聊聊。明后天你养伤,之后我再带你找你那个伪君子师父也聊聊去。”
被舅舅的灿烂笑容晃了一下,林平之咬了一口烤肉,似乎酥脆的外皮和鲜嫩的肉质给了他无穷力量,他抬头坚定道,“爹爹妈妈的仇,我要自己讨个说法。”
尚晖颔首道:“可以。”
林平之有了靠山舅舅,心事再多,也不耽误他胃口大开;鲲鹏又是出名饭量大但不太挑食的神兽,于是“塑料”舅甥俩把肉菜一扫而空。
饭后林平之自然而然地收拾碗筷,而尚晖没忘了忠心的煤球,给黑马端了盆加过黑豆和鸡蛋的草料。
都收拾妥当,煤球也钻进了棚子里,天色一沉,旋即电闪雷鸣。
舅甥俩就并肩盘腿坐在早已整理好的大山洞里,在洞口架起栅栏,在洞中石板地面上点起篝火,又在火上煮起香茶,看着洞外瓢泼大雨,林平之竟生起“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查知便宜外甥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尚晖使了个眼色,让外甥倒了茶,才徐徐道,“你入了华山派,总知道当年华山派气宗剑宗内斗不休的缘由便是《葵花宝典》。而你林家祖传的《辟邪剑谱》正是你家祖林远图还俗之前与偷看过《葵花宝典》的岳肃和蔡子峰论道,事后偷偷记在袈裟上的。”
其实那片袈裟上不仅录得功法,更有林远图得到《辟邪剑谱》的来龙去脉,只不过写得没有舅舅说得这样直白。
了解过修炼《辟邪剑谱》或者说《葵花宝典》最基本也最重要的要求,林平之自然明白为何自曾祖林远图之后自家长辈们将这部武林至宝束之高阁,甚至有些讳莫如深。
尚晖继续道:“《葵花宝典》众所周知只有两个地方找得到,魔教大本营黑木崖以及你家。江湖呢,讲究道义的时候不多,但每时每刻却都在计较利益。”
林平之低声道:“舅舅我想得通。我父亲若不能威震江湖,落得那样下场……都是迟早。”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
“你那个师父天赋有限,嵩山派左冷禅步步紧逼,他可不得暴露本性不择手段?当时他带着你小师姐到福州开店,正是存了使手段,赚你家至宝的心思。不过风清扬一直隐居,却也不至于不问世事,老爷子什么都看在眼里,对你师父自是失望透顶,又寿元无多,只能将一身所学交给你大师兄令狐冲。”
平心而论,大师兄的确是华山派里难得的好人了。
当初他也曾误会大师兄谋夺他家传剑谱,如今看来,大师兄功法剑招突飞猛进,正是因为入了风老前辈的法眼。
林平之此时没有一路撞南墙而不得回头,性子称不上如何扭曲,也就哼哼唧唧地象征性酸了一下,“他倒是命好。”
尚晖道:“你大师兄天资比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