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竞技场。
“见过羌兽吗?”
圆形天坑似的建筑坐落在光裸丘陵上,附近唯一一座露天建筑,刺耳粗沉的吼声穿过巨大外墙的一个个孔洞,如同雷声般将这片腥风血雨的地界压得更加可怖。
被扛到中心竞技场总部的小孩子遭到一堆人围观,听到有人和他说话,绷着身子摇了摇头。
他们和自己以及众多叔叔阿姨身上的宽大服饰不一样,他们的很紧,贴在身上把姿态描出威武好看的轮廓。
他们尝试给他穿上了束身的衣服,但是穿起来却非常不舒服。
很沉。
“我不想穿这个。”小孩子撇着嘴,他知道这群人不善,一堆泪珠在眼眶里回旋,在他的认知里,除却白色宽松衣服和特质贵族着装外的人,都是有可能拿起棍棒殴打他们的管理人员,他不敢把泪珠掉出来。
“真是个小可怜,”声音绵长温柔的女生背对他,面前的巨大屏幕呈现各种密密麻麻波动的数据,那是野兽们的身体状况监测图,“你会遭报应的,这么小的孩子都敢捡过来玩。”
“我为银塔居民的快活而工作,神会赦免我的罪过,再说,他是主动站出来的,对吧?”军官掐着小孩子的下巴,为他拭去泪珠。
普通竞技场从每个楼层拉人充数,但能来到中心竞技场的,只此一个,这一个要么强壮非凡,要么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博人眼球。
“乖,穿上这个,羌兽就不会一下把你咬碎,不要跑,要冲,明白吗?它有四条腿,它饿了很多天,你跑不过它,可以试着在它的腿间躲避。”
“尽量把时间拖得长一点,让节目可观,作为开胃小菜,也要能让观众觉得有趣才行。”
“小孩,你知道能来中心竞技场意味着什么吗?会在各大楼层甚至是其他塔楼转播的,这可比你默默无闻拉去问神或是其他离世方式轰烈多了。”
小孩没忍住,还是把泪从眼眶里拉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我想找爸爸妈妈。”
“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有人捏了捏他的头发,把头盔罩在了他圆圆的头上,然后牵着他的手离开地下总部。
两只滚圆眼睛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走道,除了牵着他的那个,身后还有脚步声,他们正在他的意志外交谈,把他懵懂的恐惧削得稀碎。
“恒塔学者来中心竞技场博弈,这是主动示好良晋自降为奴吗?”
“来得会是谁呢?少校还是中校?真想看看恒塔那帮无礼暴徒们被野兽追得落花流水的样子。”
“不过还真不愧是恒塔人啊!有胆子跟银塔野兽搏斗叫嚣,真拿自己当神了?”
“小孩,要怪就怪恒塔学者,要不是他们心血来潮搞这么一出,不至于拿你当开场戏。”
寂静苍白的长廊暂时隔绝猛兽的呼嚎,但小孩子身体还在发抖,并不觉得这些人的声音比那些怪物的好听多少。
眼前突然出现一抹刺眼阳光,他的手不知不觉被人松开了,被强行塞入一把棍子后,他左顾右盼,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置身于白光之下,泪珠成堆往下落。
他听到有雀跃的声音从舱里的广播中传来,催促他往前走。
抖着身子走了两步后,彻底被淹没了。
震耳欲聋的呼声把每个角度堵死,来客在观众席上落座,随着场内广播音的介绍没什么理由地沸腾。
小孩扭着头窥伺这疯狂的一切,身体竟停止颤抖,人的声音充盈每处,陌生令人恶心的怪兽气息随着一声低沉的喘气声蔓延开来,在这些观众身上延续。
小孩在辽阔的中心竞技场扭动身体,甚至连羌兽被拉扯着站到他面前都不知道。
畜生的吼声一声接着一声,许是照顾这个孩子,管理人员竟然亲自把羌兽牵到了场内,顺着这獠牙满口的怪物头部稀疏的毛发,似乎在与它沟通般,胳膊在堪比灯泡般的眼睛前挥舞。
“羌兽少肉,骨骼重皮厚实,养二十年才能在胸口养出一块非常肥美的鲜肉,常常是亲王伯爵们经常享用的珍馐美食,不知您觉得怎么样?”
临近场中央最近的观众席被单独分隔,三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防护设备,中间站着一群看起来并不闲散的观众,以及一副格格不入身穿薄甲准备入场的精壮身姿——
白没说话,一双总是令人战栗的眸子紧紧盯着场内的孩子。
默然轻笑,人靠在扶手上,身子很柔,但人说的话却异常锋利,“您在盯您的肉呢?还是盯羌兽的肉呢?”
白罩上头盔,只字没出。
倒是一旁的鸣沙毫不遮掩自己的嫌恶,仿佛对肉这个字过敏似的,扇了扇鼻子,“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懂这铺天盖地的呼声在呼什么。
更不懂同样身为直立行走的人,他们还是邻居,思维方式究竟是怎么活生生差出这么多的。
但和上将来之前预料的一样,他和野兽的博弈会成为全银塔的焦点,所有人都来围观,只为看恒塔学者如何作茧自缚的,如果知道那个人就是上将的话,估计连奥克林、联合公会里的那群老古董们也该来凑凑热闹了。
“野兽需要精心饲养,像您一样,没有对手无法更好的生存,无法积攒出心尖上那块软肉,和塔外那些杂畜就没什么区别了。”默然声音细细的,刻意提醒的语气十分优雅,“大洲上被判为死罪的人十分符合对手这一特点,不用反倒浪费了,这样解释,会不会让您的想法好过一点?”
“这个孩子犯了死罪吗?”鸣沙皱起眉头,他长期在岛屿工作,几乎见不到如此娇嫩的小东西。
“他是在一个死刑犯的肚子里上岛的,你要知道,我的那些亲戚们有孩童服侍的需求。”
“可以开始了吗?”白开口了。
默然提起嘴角,冲人使了个眼色。
中心牵扯羌兽的管理人员消失,小孩攥着手里沉重的长矛,终于把头从混乱的场面中扭了过来。
羌兽的涎液滴到地上,风沙在场外盘旋,全体观众的声音渐渐停歇,闲暇作人、各色统一的制服、华美的贵族服饰为饱和度极低的空间增添了喧闹感。
眨眼的功夫,羌兽扑了上去,小孩几乎是立刻丢下长矛朝随便什么地方跑,但仅仅是迈出了一小步,甚至没人看到那一步,他的身体进了羌兽的嘴里,牙齿摩擦盔甲的声音被仪器放大,和羌兽粗重的喘息一起猛抓人心跳。
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