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颖依言出去,良娣今日特地为太子焚了新香,沐浴梳妆,不太愿意叫她们这些人在殿内逗留。
等到外间的苦药味道混杂入里间的馨香,原本没什么精神的苏月莹随手拿了一杯茶水泼进了香炉,以帕掩住口鼻,将那未燃尽的香末仔细地掩住。
她从英宗贵妃手中拿到这味香料,这香料的配料难得还在其次,只是有暖情增欲之效,叫男子欲罢不能,然而轻易对贵人使用恐怕有杀身之祸,就连姑母自己与秦皇后争宠的时候也很少对英宗使用,今日好不容易留了殿下在这里小坐,她总以为一场鱼水之欢该是顺理成章,没想到圣上早不派人晚不派人,偏偏今日正要紧的时候过来了。
苏月莹自己亲手处置妥当,才叫人进来洒扫,真正高明的香料不该一上来便是干柴烈火,而是润物无声,殿下也没与她相处太久,又是饮过酒的,大概不会便宜了那两个狐媚子。
……
宫中的流言要散播起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苏笙在千秋殿里喝着太医院开的苦药,也能听见些外面的传闻,她见惯了宫中的拜高踩低,但千秋殿的宫人却对她仍是毕恭毕敬的,她知道是因为圣上的缘故,却也不觉得高兴。
圣上自己纳妃妾或是赐给太子美人她也就认了,历来帝王皆是如此,她又有什么可说的呢,然而圣上的佩剑还挂在锦绣殿的墙上,天子转身却以苏氏低微为由,要更换太子妃的人选,她在千秋殿坐卧不安,瞧见这些女官总以为这些人是在私底下看她的笑话。
宋司簿请了精通按身之术的女官过来替她艾灸按揉,见苏笙总是怏怏不乐,心里面发急,却也不敢在贵人面前显露,只待女官走后将锦绣殿那柄宝剑盛在托盘上给苏笙看。
“奴婢斗胆,还请苏娘子挪动玉体,让奴婢们把这柄剑挂到里间。”
苏笙揭开了那层覆在宝剑上的锦绸,发现从前寒光凛凛的宝剑已经合上了剑鞘,敛去了本身的杀气,只有那金镶玉饰的富丽堂皇。
她抬眼望了一下宋司簿,宋氏看见苏娘子眼中的疑惑,立刻解释道:“宫人们在锦绣殿洒扫时见到了这柄宝剑,有人识得这是御用之物,便将事情报到了内侍监那里,后来圣人命内侍监亲自开了库房寻了剑鞘,合在一处重新送给娘子。”
洒扫锦绣殿的宫人要是能认出来这是皇帝的旧物那眼力未免也太好了一些,苏笙默然片刻,她的亲事都已经快没了着落,原本的信物现在在她这里是一文不值。
“娘子在想什么?”宋司簿怕苏娘子作恼,便接过了藏珠手中的红枣汤送到苏笙的手边,“难道娘子不高兴吗?”
这话说的奇怪,难道她应该高兴吗?
“也没想什么,我只是在想圣人罢了。”苏笙接过了羹汤,笑着望向宋司簿。
她在想圣上倒是有耐心得紧,派来的这位女官哪里是来教导人的,分明就是来伺候她、盯紧她的,有她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太极殿的掌控之中。
宋司簿本来是做好了苏笙要迁怒于她的准备,没想到这位苏娘子回心转意得这样快,倒省了她不少的口舌。
苏娘子肯低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挂剑倒没有那么要紧。
“这倒是巧了,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圣上身边的一位力士,说是圣人要在含章殿与太子演武,东宫想请娘子一观。娘子要是想一睹圣人的风采,不妨奴婢陪您同去。”
她像是南方出身的女官,请示人时的话音又轻又软,实际上太子相邀,却容不得她推拒。
不过宋氏也说有太子在,圣人要她去含章殿也做不了什么。苏笙用调羹舀了几口红枣甜汤饮下,可惜地撂开了手。
宋司簿叫宫人拿了双软底的绣履过来,等苏笙掀了腿上盖着的纱被,亲自跪在地上替她穿好,“殿下今日还带了娘子的几位兄弟过来,说是娘子在宫中久了,想来也会思念家人,央了圣人请您过去。”
苏娘子果然是有几分不高兴,虽然脸上还是笑着的,但低头时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因为要见圣上与太子,宋司簿请了一名宫中的梳头女官换下藏珠,替她好生梳妆了一番。
女子梳妆打扮也是很费一番工夫的,然而她到含章殿大门还不见太子的踪迹,唯有圣上在同一名长身玉立的女子交谈。
这姑娘虽然做了郎君的打扮,但远远望着就能瞧出是个英气的女郎,她与宫中的姑娘一点也不一样,不怎么害怕皇帝的模样,手中拿了弓箭在殿外的院子中瞄准靶心,圣上尽管出于男女避嫌,与之没有肢体碰触,但还是会偶尔点拨几句。
苏笙微怔,望着远处的男女只觉得无奈而又好笑:“司簿,您叫我来这里,便是为了叫我瞧这个的吗?”
她刚要退到门外,那英气的女郎却已经射出了手中箭矢,注意到大门处一抹靓丽清新的颜色,她又惊又喜,回头朝圣上促狭一笑:“表叔何时藏了一位绝色美人在宫里,难怪您这些年都没有再娶婶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