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天晟,桃焉峰。
任是外面狂风吹卷,?踏入过界碑,霎时万里晴空,暖风和熏。
春日,是最适合耕种的季节。
陈飞扬站在田边小道,弯腰拿起木瓢,从旁边木桶中舀出清水,再小心翼翼避开脆弱的秧苗,将水撒进周围干涸的泥土中。
水汽入土,原本还蔫儿着的秧苗迅速伸展身体,嫩芽如发丝,缠住木瓢往里攀爬,试图索取更多。
来此半年,陈飞扬早已见怪不怪,抬手就把攀在瓢上的细丝扯下来,动作粗鲁,毫无怜惜,然后埋下头继续浇水,他要赶在太阳彻底升起将方圆五里地的水全部浇完。
?个时辰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打?着哈欠赶来。
见到弯腰浇水的陈飞扬,他们三三两两互相对视,其中?人走上前踢翻水桶,迎着陈飞扬人愤怒的目光,嬉笑道,“怎么,还想去后山闭门思过?”
半月前,陈飞扬因与人发生冲突,出手伤人,被管事?罚去后山思过十多日。
桃焉峰后山在结界之外?,受高空影响,常年落雪冰封,狂风不止,历任峰主便将此地作为惩戒之所。凡峰内弟子,若有寻衅斗殴违令犯错者,都会被扔到后山思过。
这半年来,陈飞扬多次出入后山,累计受罚已有十次以上。若再惹事,怕是会被直接逐出桃焉。届时,整个大衍天晟都不会有他容身之地,只能灰溜溜下山去。
顾忌此,他扬起的拳头终是垂下,咬牙拎起木桶,转身去重新挑水。
浇地的水由桃焉弟子调配,看似与清水无异却添加诸多“配料”,用以观察不同组合对灵植的影响。
因内门弟子稀少,?人需要负责许多地方,每个地方都是提前准备不同分量的清水。?旦遇到水被撒去的情况,就需要弟子重新取物调配,耗时且麻烦。
故而陈飞扬拿着空桶取水,负责此处的弟子焦小语面色沉下,?边重新调配,?边抱怨,“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老是要回?来取水。下次我就给你?准备两份,免得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课业忙,修炼重要,每日时间就那么长,他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应对,怎么都想不通还有人有心思搞小动作,八成是工作太少,闲的。
陈飞扬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神色黯然,低声道,“对不起,下次我会更注意些。”
焦小语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是你的错,不需要你?来道歉。你?回?去跟他们说,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谁敢动我的水,下次我就亲自找上门去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谢谢师兄。”陈飞扬松了口气,知道这是为他撑腰,颇为感激。
焦小语摇摇头,专心调配清水。?炷香后,两桶水装满,他从桌上取出纸,写上“闲人勿碰”的字样贴在桶上,送陈飞扬出了院门。
再回?来,师兄柳春庭正站在桌前,查看他的记录册。
桃焉峰主?心钻研种植大业,不爱收徒,这?代弟子至今只有七个。焦小语排行老七,入门最晚,柳春庭与他相反,是入门最早的大师兄,日常巡视检查功课都由他负责。
“大多涨势不错,符合预期。”柳春庭仔细看过记录,点在某处,“就是这万青藤,这几日清水用量多了七八成,是出了问题吗?”
提到这个,焦小语一肚子火,“万青藤皮实得紧,半月不浇水也死不了。用这么多,还不是因为有人故意捣乱,害我那杂役来回取两次水。我都觉得他们不是在针对他,是在针对我。”
柳春庭虽为大师兄,杂役弟子却不归他管,
这些?弟子都是由大衍天晟统?分配,每个山峰轮流干上几年,若是能得峰主收留才算正式入了外?门。轮流数年后无峰收留,则被送回?九宫山当杂役,日后是去是留就看各自造化了。
陈飞扬是新一批杂役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可惜资质不算好,落于末流。本该被拒之门外,连成为杂役的资格都没有,因他表妹陈月蓉被宗主沈归风看重,劝了师叔月不离收入门下,连带他也跟着鸡犬升天,挤下他人名额,成了内定的外?门弟子。
大概因为这个,其他杂役看他不顺眼,时不时便来挑衅。
陈飞扬年少气盛,受不了委屈,气不过时便伸出拳头。他修为高打?人狠,硬生生将自己委屈打?成别人委屈,即便查清真相,也没减轻多少责罚。
时间长了,两方越闹越过分,直到柳春庭看不过眼将带头挑衅的和陈飞扬一同罚去后山。
另一人至今还在思过,陈飞扬因是受害者被先放出来,又被那人的同伴挑衅,闹出刚刚的事?。
柳春庭抬起头,眉宇微皱,“看来他们还是不长记性。”
“非但不长记性,怕是连师兄都不放在眼里。”焦小语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我看那陈飞扬老实能干,不如把他留下来谴走其他人,让九宫山再送?批过来?”
柳春庭合上册子,“没这么简单。”
“我听九宫山执事长老抱怨过,陈飞扬因挤下原本的弟子,惹来那人同伴不满,因而被人联合排挤。偏偏他气不过,出手伤人,打?得太重,又因陈月蓉关系被轻轻放过,这才惹来众怒。就算让九宫山再送?批,免不了重蹈覆辙。”
若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犯错,那定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