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王八骏《拾遗记》:“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野行万里……”
“哥哥心里苦啊!”牛继宗長得像他老子,生得一身虎背熊腰,豹头环眼,鼻直口方,既黑又丑,半分也不像他两位生得俏丽的黑白娘亲。
这样的一个丑人在自己面前长唉短叹的,配合身上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肌肉,更显狞狰丑恶。
只是,完全习惯了牛金父子外貌带来惊吓的贾敛,反倒是颇感喜意的噗哧一笑。
牛继宗哀怨的瞪着他。他老子牛金只进不出的性格不单是对外人,就是对自家人──牛继宗这个亲儿子都不会幸免于外。他每天也就只好兼差着马夫的份儿,流着口水替马廊里的骏马洗身擦毛,只是连骑也不能骑上一下。
“好了,弟弟我待会就跟皇爷替你求一匹好马就是了。”微不好意思的贾敛爽快的答应。
“那就好了!敛兄弟!哥哥这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嚓的一下,牛继宗立时就精神起来了,明摆着刚才是在装模作样。
贾敛也不计较,依他和牛继宗这八年的交情,一匹马算得上是什么。
“奔宵,走!”他踏上马鞍,轻唤一声。
“嘶──”奔宵不用贾敛指挥也知道该往哪儿跑去。
大周朝以北京为京城,坐幽州之地,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诚天府之国。城内的道路被统一规划好,供平民、马匹、皇族百官行的道路都分得清清楚楚,井井有条。
是以奔宵一路小跑都不用怕会撞上途人。
这八年里,贾敛差不多每隔几天就会进宫一次,有时是由王翊陪着,有时是由戴权领着。后来周文帝赐了他一面进宫令牌,慢慢的,他自己一个人出入皇宫,负责守门的侍卫都认得他的样子不会阻拦他。
“吁──”贾敛从奔宵身上跳下来,兴冲冲的左穿右插,走到一个阴暗的偏殿里。
“停手。”一把淡淡的嗓音响起。
说话的人身穿一身玉白色蟒袍,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腰间挂着牙牌,牙牌上横刻篆文:东厂掌班。脚下踏着由皮革制作,缝络以金线的白皮靴。乌黑垂直的长发,狭长而锋利的黑眸,薄唇轻抿,气质格外的冷傲漠然,配上光滑苍白如纸,缺少人气的白晢脸庞,更添三分诡魅。
“掌…班……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殿里中央,一个身穿低等内侍服饰的男子像一条虫似的软不拉耷地趴伏在地上,脸颊红肿,嘴角破裂,手腕和手臂分别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不是骨折就是骨头断了。
“掌班,请用茶。”另一个腰间挂着东厂役长牙牌的东厂档头讨好的送上茶杯。
那位掌班脸沉如水的接过茶杯,轻轻的一抿,没有搭理那低等内侍的意思,身上那股冷飕飕让其他内侍身子也不由得一缩。
档头心领神会,转身阴阳怪气的喝道:“小柳子,咱家劝你还是快说出是谁令你把红花混进王贵人的安胎药了。说出来了,说不定你老家的两个弟妹还能平安无事。”
小柳子不自然地僵住了。
半响,垂头丧气的道:“是…是谨嫔身边的绿筝把红花交给奴才的。”事涉自家年幼的弟妹,小柳子都顾不得自己宫里的对食了。
经一轮逼问后,一场现实版的后宫争斗记就出来了。
一直不发一言的掌班稍微拨弄了杯中的茶叶一下,一双清冽的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茶杯,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面。而他的靴尖不知道由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内八字。
其他由内侍组成的东厂番役一见,心照不宣的两人一组,举起手臂粗的木棍往小柳子身上打去。一边打,还一边吆喝着:“着实打”、“阁上棍(注1)”每打五棍就换人,以免力气不足,下手不重。
不过三两棍下去,小柳子就已经昏迷不醒,再下两三棍就更是一命呜呼了。
两个番子面不改色地拖着小柳子的双脚从侧门出去,其余人拿来水桶、扫帚,清洗地上的血迹。动作合拍、熟练,可见也不是第一回做这些事的了。即使是这样,地上被洗刷多次依旧留有的暗红色的痕迹和隐隐带有腥味的空气,都告诉着众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掌班视而不见似的,放下茶杯。斗篷一挥,站起身子往殿外走去,对身后众人不闻不问,黑色的斗篷随之而划出一个好看的角度。
这次要不是涉及宫中龙嗣的安全,加上受害人是周文帝近来颇为喜爱的王贵人,这些小事只需交给其他掌班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由戴权默认的下任厂公来亲自坐阵。事了,自然是回去跟戴权复命了。
档头赶上几步,亲手推开阴暗的殿门。
“小芝小芝!”贾敛爽朗的声音响起。
一直目无表情、冷气逼人的东厂掌班如玉一般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