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回府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她侧身斜躺在榻上,以手支额,握了卷书册,眼睛盯着娟秀小楷,脑海里却不断回荡季淮之言。
江陈踏进来时,便见她背着身子,侧卧在软榻上,薄绫春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挺翘的臀。
他顿住脚步,背手凝目,又见她似是困倦,那握书的手慢慢松开来,啪的一声,砸在了脸上。便忍俊不禁,几步上前,从她面上揭下了那卷书册。
拿在手中一看,又扬了眉。这乃是前朝文士所做《熹微草堂杂记》,遍选民间传闻润色,其间不少荤段子。这一页,正记载了书生夜遇妖狐,彻夜荒唐。
他轻咳了一声,带了点揶揄:“心惊香玉战,喘促乳莺低......沈音音,你原是爱看这个。”
音音正迷瞪,听了这话,立时清醒了过来,她一骨碌爬起来,跪在榻上,伸手来够那书册。
今日神思恍惚,没料到竟拿了这卷册子,虽本也是她平日看过的,但被江陈逮个正着,不免脸红心虚。
她仰起脸,露出脖颈下一片瓷白肌肤,泛着玉润的光。脸上绯红一片,急急道:“这......这不是我的书,这是阿素的。”
阿素正欲端茶水进来,听了里面动静,默默转身,背下了这口锅。
音音看江陈一副调侃神色,那点子红晕一路蔓延,连玉白的颈都染了薄红。她心下一急,抬高了身子来够书卷,冷不防一个趔趄,栽进了江陈怀中。
江陈只觉怀中温软绵弹,一点点蹭着他坚硬的胸,一并带来少女特有的清淡甜香。
他仰起脸,喉结滚了滚,忽而带着人一歪,倒在软榻上。
音音低低惊呼了一声,颤颤的尾音勾的男子又是一僵。她察觉出他的变化,再不敢动,只乖巧的伏在他宽阔的胸前。
江陈垂眸看了眼她柔顺的发顶,手指动了动,轻轻触了触她垂在软榻边沿的青丝。
他们虽则行过那亲密之事,可次数了了,每次事毕,也再无亲近之举。像如今两人肌肤相贴、呼吸想闻的距离,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习惯与他人如此相近,可此刻就着那昏黄烛光,竟觉出几分安稳的静谧。
音音也晓得他不喜旁人近身,忙要起身,却被腰后的大手一扣,又软软跌了回去。听见男声暗哑,在他头顶道:“别动,躺一会吧。”
她只好侧过脸,沉默下来。
只此刻心一静,又距离如此近,便闻见了他袖口传来的阵阵香气,是世家女子惯常用的苏合香。
他带着旁的女子的香气拥着她,让她心里无端沉闷下去。只也无缘置喙,她一个外室,有何资格去过问?
她垂下眼,掩去了那几分不适神情,却听江陈又道:“我袖口一块绢帕,拿出来。”
音音便伸手,从他的宽袖里抽出一方帕子,上面素净缎面,单绣了个韵字。
她愣了一下,便听江陈肯定道:“这是柳韵的。”
他话音出了口,久久不见怀中之人回应,不由伸手抚着她的发顶,罕见的温和:“你今日也见着了,觉着柳韵如何?”
音音便明白了,他这是选定了未婚妻,要来知会自己一声。
柳韵这姑娘,圆脸圆眼,虽貌不惊人,却自有股子天真神态,最是让人不设防,只她总觉得,这姑娘纯澈的眼神下,掩着股子她瞧不清的阴晦,这是女人的直觉,说不出缘由。只她能说什么,他认定的妻,哪里容得自己说三道四。
她摇摇头,扯了扯嘴角,道了声:“是个通透的。”
江陈闭着眼,低低嗯了声,道:“既通透,便能清楚旁人的底线。你勿需担忧,我亦打听过她的为人,平素待人宽和,想来不会为难你。你且放宽心,只管服侍好本官。”
音音没作声,想着他毕竟是个男人,平素见惯了男人间的较量,却不懂这后院的阴私。一个聪明人,也是最会绵里藏针的,没有哪个妻子,能真的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偏宠的女子。
江陈见她还是沉默,亦未言语,只将人嵌的更紧了些,仿似要融进骨血中。
屋角的立式琉璃灯在地上映出他们亲密的身影,一如这世间最恩爱的夫妻。
音音瞧着那影子勾了勾唇,颇有些嘲讽意味,他拥着她,用最亲密的姿势,说的却是要娶旁的女子。
那帕子还在她手中,苏合香气经久不散,是柳韵的气息。
她在想,等日后他成了亲,日日带着柳韵的味道来拥她,甚至做那最亲密的事,她是否真的能习惯。
大概是不行的,她早被阿娘教导成了个不容于世俗的怪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