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气氛尴尬到顶点之时,这船,它不晃了。
风平浪静。
混乱中的思绪也被拉回现实,来不及挖坑,展眠不得不面对三双眼睛的逼视。
展眠一把推开撑在自己上方的人,心跳如擂鼓,大步流星地走到圆桌边端了杯冷茶一饮而尽,看着邵靖恒和李静娥:“方才是个误会。”
“咳……”邵靖恒和李静娥被那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方辞舟顺势倚靠在床榻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而后眼里笑意渐浓:“展姑娘不晕了?”
展眠背对着他,脊背一僵,磕磕巴巴道:“不、不晕了。”
屋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四人凝神,李静娥眼神示意,起身:“我来。”
展眠和邵靖恒快步移至窗帘之后,李静娥贴着门问:“何人,何事?”
门外的丫鬟迟疑了下,她分明记得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位公子,怎的……算了,丫鬟摇摇头,声音清脆道:“客官好,奴婢是来送吃食的,这是船票附赠的小食,不收银两。”
李静娥打开门,丫鬟被她的美貌惊艳到愣神,李静娥从丫鬟手中接过托盘,再给了二两银子,道:“你走吧。”
“是、是。”丫鬟注意到自己失态,惶恐地拉上屋门,出去后摸着那二两银子心想:那位姑娘应当是那位公子的伴侣吧,但那位姑娘并未登记船票,给我小费也一定是叫我别多嘴。
……
中海遥远,坐商船要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约莫七天之后,四人已经习惯了海上的生活,只是平日里行动不便,多处小心翼翼,担心被段林发现。
如今商船行驶到茫茫海域,四周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小岛,大家都没有带可以换洗的衣裳……
展眠看着自己发灰的袖口,缓缓道:“虽说形势所逼,但我觉得,黑衣裳都脏成这样,也需换得了。”
屋子里有洗澡间,四人是轮着来的,只是身上再干净也耐不住衣裳脏,李静娥同样有些受不了,道:“不如给那丫鬟一些银子,叫她帮忙置办些新衣。”
邵靖恒道:“若说一两件还好,我们一共四个人,衣裳尺寸也全然不同,那丫鬟发现端倪恐怕会说漏嘴,船上人多眼杂,若是传到段林耳边……”
展眠疑惑道:“师兄,你从前不是顾虑这么多的人,话也没这么多,回谷一学期你都经历了什么?”
方辞舟道:“他哪是回谷之后才有变化,分明是遇上李姑娘才开始变得婆婆妈妈的。”
李静娥冷冷瞥他一眼:“闭嘴。”复又道:“那丫鬟告诉我今日商船里会有一个宴会。宴会开始之后客人全都集中在大厅里,库房等地人烟稀少,我们可以出去活动。”
“终于能出去晃晃了,身上都发霉了。”展眠叹了口气。
照李静娥的意思,是趁夜里宴会之时,给丫鬟点银子,让她去拿衣裳,他们也顺带出去透透气。
随意商量了下,大家就决定这么干了。
夜里凉寒,四个连续七天待在屋里烤炭火的年轻人一出去就被冷了个哆嗦,偷偷摸摸溜到无人的甲板上,点在绳引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照亮了四人的脸。
展眠半趴在船边,双眼明亮地眺望远方:“出了一次远门,这也算是闯荡江湖了吧。”
夜色静谧,海洋被月光渲染成幽深的蓝黑色,一望无际,给这世间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方辞舟的侧脸被烛火映照着,五官更加分明,他道:“展姑娘似乎很喜欢外面的世界。”
展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喜欢,很喜欢。”
她从小就喜欢外面的世界,可是爹娘总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她怕爹娘担心,再贪玩也是收敛着来的,从未真正惹出过什么大乱子。
方辞舟摸摸她的脑袋,发丝是绒绒的触感,软软的,温热的,连带着他的心也暖了起来,笑着道:“你喜欢的话,我陪着你去游历四方,看尽五湖四海,走遍大江南北,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看上一遍。”
展眠一笑:“若真能如此,便不枉此生了。”
“邱老师还在段林手里,方辞舟的毒还未解,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没定下来,江湖仍在动荡,说这些为时过早了。”李静娥适时地泼了盆冷水。
展眠不觉得李静娥说的有什么错,反而更加认真道:“我一定要当上武林盟主,游历四方,行侠仗义!”
李静娥遵无双师太的命,也是要去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可惜展眠对静心诀根本不在意,若李静娥开口,展眠必定会将秘籍赠送与她,直到现在,李静娥已经不想再去争夺那位置了。
毕竟从一开始,这位置就不是什么香饽饽。
游历四方……
听起来真的十分令人向往。
李静娥默默看着邵靖恒,他是浮霜谷谷主的亲传大弟子,也许以后会被委以重任,而自己,也为了报恩,不得不与苍梧岛牵绊一生……
一阵海风刮过,带起一丝咸腥的味道,烛火灭了,甲板上一片漆黑。
夜里人的感官最为敏感。
邵靖恒将李静娥揽入怀中,温声道:“在想什么?”
李静娥愣住。
邵靖恒的声音混杂在海风的呼呼声中:“无论你在想什么,你只需知,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所以未来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你无需一个人担心。
李静娥头埋在邵靖恒的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只希望这一刻永远都不要过去。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黑暗处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哈哈哈哈,现在的小辈果真有趣。”
邵靖恒和李静娥迅速分开,展眠旋身擦亮火烛,看清来人——一身紫色的衣袍,身形高大,容貌出众,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与方辞舟有几分相似。
一看到这张脸,四人面色都变了。
段林挑眉,双手抱胸道:“只是可惜了这位姑娘,竟不知男子的话最为虚假,该不会已经感动的非他不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