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着急的瞪大了双眼,疯狂摇头,又疯狂点头,只想表达一个意思,他都答应,他们说什么都答应!他不想死!
长风沉思片刻,问卫烛道:“阎君,这样威胁是否不妥?”
“嗯。”卫烛应声,长风以为自家主子也觉得不妥,正欲劝说王幼宜,便又听主子道:“他若不应,杀了也没什么关系。”
长风:“……”打扰了。
卫烛是思虑之后才这样说的。
这位国师以骗术混入皇城,享有了他不应有的荣华富贵,且以仙人身份开玩笑,降低了百姓对仙人的信奉程度,扰乱了天道秩序,是为罪过。虽他的扰乱微不足道,但也足够在生死簿上添一笔了。
况且王幼宜行事有她惯例的一套,只要不越界,他不该阻拦。
王幼宜对国师的反应很满意,双手一拍,解了咒。国师捂着脖子大口喘气,整个人战战兢兢,不敢正眼看她。
王幼宜运一阵风将他送至了鬼轿的马上,缰绳也都自行落入他的手中,“既然是我们的乖乖师侄,这马车便由你来驾吧。”
国师不敢不应,僵直着身体拉动缰绳,在百姓的注目礼之下,驾着一辆破烂的马车驱往皇城。
他自小就跟算命先生过日子,虽从不正经学技艺,但对玄学方面还是耳濡目染,有所了解。十六岁起便凭一知半解的术语混饭吃,混得久了还混出了名声,从郊县打入扬州,被好吃好喝地供了好多年。
他一直都被人捧着惯着,从未行过像车夫这般粗鲁劳累之活,很是艰难。
不到一会儿,国师脸上就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王幼宜瞧见了就开始放嘴炮:“就这殃鸡模样还国师呢,哪个神仙同他这般无能。”
皇城本不许除专属马车以外的车辆通过,但禁卫军看清坐在马背上的人是国师后,思及他在皇上面前的受宠程度,决定不招惹他,假装没看见,放了进去。
王幼宜又道:“赵胤当真是撒手不管了,皇城守卫竟涣散至此!”
马车绕过无数宫殿,向深宫处进发。
王幼宜瞧见什么都要嫌弃一番,一人说着单口相声,活像是到了自家后院,不住点评。长风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这位大人的认知,好几次差点没憋住笑出声。连之前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和表情的卫烛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国师是一行人当中最痛苦的。他又要当苦力又要乖乖听王幼宜的奚落,他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欠了什么债?遇上这样坏心肠毒嘴巴的女妖怪,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恨!
马车终于在正殿停下,国师有种回到家的亲切之感,周遭丫鬟太监对他投来的恭敬目光更是让他激动不已,但王幼宜三人还在马车上坐着,他只能撑着酸痛的手臂跳下马,对其中的太监总管刘公公道:“本尊今日出城恰好遇见三位同门师叔,难得相见,便邀来至此。他们的修为十分了得,在本尊之上,想必皇上是乐意召见他们的。”
刘公公在宫里的地位,全凭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红贴谁的本事争取来的。国师如此说,他自然热情起来,‘哟’了一声,堆起满脸的笑容,向王幼宜三人道:“三位仙长请下马车,见皇上走右边,请随奴才来。”
他不是没看见马车的破烂模样,但这三位仙长相貌不俗,气质不凡,尤其是身穿黑衣的那一位,浑身都散发着贵胄之气,也许飞升之前是哪国的皇族之人,不得小觑,是以可以忽略那微不足道的马车。
就算这三人今天是骑着猪来的,刘公公也会以为那是仙家爱好,不会轻易过问。
国师正想要找借口溜走,理由都还没想好,便被王幼宜掐死在摇篮中:“初来皇宫,诸多不懂,还望师侄多担待。”
刘公公心道这位仙子说话好生温柔,声音轻得跟羽毛一样,果然是天上来的人物,缥缈得不太真实。这仙子的容貌比起后宫的皇贵妃娘娘也一点都不逊色,甚至有过之,当真妙绝。
王幼宜无缝入戏,演得极好,无人知晓国师心里苦,他只能回道:“师叔不必担忧,师侄定一路随同。”他在心里暗暗捅着王幼宜的小纸人,妖女,可恨的妖女!
宫人从未见过不可一世的国师对人如此恭敬的时候,连皇上也没有这等待遇,不由得对王幼宜三人更加敬畏了。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便到了内殿。
时隔多年再见到皇帝小屁孩,王幼宜内心有种道不明的感觉。
十年前,她到人间办事时恰好见到过正二十岁的赵胤。那时他风华正茂,登基为皇,动辄微服私访,亲自帮农下田插秧,即便满身泥泞,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洋溢的天子阳气,热血天光。只叫人赞一声好好少年,明君当道……
如今三十岁的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黑发中穿插着几根银丝,眼下乌青,神色萎靡,醉醺醺地用手肘撑着扶手。见到来人眼珠一动,痴傻憨笑,“国师,你来啦,快来坐。”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龙椅。
刘公公张嘴欲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别过眼去。以前的皇上不是这般模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唉,不提也罢……
赵胤脚边铺满了碎烂的果肉和粘稠的葡萄皮,酒杯东倒西歪地立在地上,宫女给他扇着风,脸色都是强挺着的好看。
长风眉头微蹙,卫烛只轻轻瞥了一眼,便淡漠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