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的瀑布流水声渐渐小了些,这几日天气不错,不比前两日下的那般大的雨。
穆成舟站在这栏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目光远眺,久久不言。
“爹爹,消息打听到了。”穆飞云进屋的时候,背上还背着‘苍山幽月谷’特有的玄鸟图腾弓箭,他规矩的冲着那挺拔的身姿弯腰行礼之后,才又直起了背脊。
“过来坐吧。”穆成舟指了指庭前的木桌,主动上前跪坐好后,还替穆飞云添了一杯热茶。
穆飞云接过热茶道,“爹爹,莫南风追沈清寒追去冀北侯府,嬴嗣音竟然没杀他。”
“沈清寒呢?”
“沈清寒倒是进出侯府自由,只是那莫南风就惨了,听说头天晚上进去的,第二天就浑身是血的被人给抬了出来,然后扔回漠北临安去了。”
“能活着从冀北侯府出来,已经是嬴嗣音开了天大的慈悲,这算是姓莫那小子的幸运。”
“不过这莫家也忒怂了些,自己家的少爷被人揍成这样,冀北侯府还亲自把人给他们扔回去,他们竟是半个字的不满都没敢说,”穆飞云眨了眨眼睛,然后问穆成舟道,“爹爹,如果是冀北侯府的人这么欺负我,你铁定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吧。”
穆成舟道,“嗯,我会亲自送贺礼去冀北侯府,感谢孝文侯替我管教儿子。”
穆飞云嗔怪道,“爹爹。”
“飞云,不要试图去对抗冀北侯府,他们那里头的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哼,十年前他们不好对付,十年后他们还不好对付吗?”穆飞云不服气的站起身来,“那个嬴嗣音,我就不信,他二十岁的时候天下第一,三十岁的时候天下第一,他四十岁五十岁,还能天下第一?这天底下,就没一个人打得过他的人出现了?”
穆飞云的这一套说辞,倒是让穆成舟心里顿时感慨万千,要说自己的孩子有这么一份豪情壮志,做爹爹的自然也是跟着欣慰,可就以目前实力差距来说,穆飞云的目标实在是太危险,这嬴嗣音沉寂六年,江湖上对他的身手那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孝文侯爷练了邪功被反噬,现在已经是武功筋脉尽断了。
有人说,孝文侯爷深藏不露,闭关这几年只是想看看哪些人蹦跶的高,就等着挑个适当的时机出来收拾他们呢。
还有人说,孝文侯爷没事,孝文侯爷只是累了,孝文侯爷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所以现在无欲无求,不思进取,但是你们千万别惹他,睡着了的狮子被拔毛,也是会被疼醒的。
穆成舟道,“现今江湖上年轻一辈,沈清寒的功夫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他会突然跟着嬴嗣音走,想必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
穆飞云不屑道,“能有什么蹊跷,那嬴嗣音来苍山幽月谷,第一夜就和沈清寒住到一个房间去了,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手牵手一起回了冀北,哼,要我说那个沈清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拿给他用,就他也配得上清寒二字?”
“飞云,不要意气用事。”穆成舟教训道,“沈清寒那孩子我以前也接触过,他这回跟嬴嗣音的做法着实反常,想必是有苦衷,你多安排几个人去冀北盯着,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切。”穆飞云不满的冷哼一声,目光落到桌案上的信纸,动作比说话快,东西已经被抓紧了手里头,才张嘴问道,“这是什么?西鄞皇都城?”
“飞云。”穆成舟正要去拦,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唉,罢了罢了,你看看也好。”
总把孩子保护的太好,反倒是对他的成长有弊端,这天下总归是年轻人的天下,穆飞云说的没错,嬴嗣音的天下第一,最终还是会被新起的一辈伸手接过,而这‘苍山幽月谷’也终有一日是要他穆飞云来当家作主。
穆飞云看穆成舟这反应,便直觉信纸里不会是什么好事,果然,刚刚拆开看了两行,这眉头便立即紧皱在一起。
穆飞云吃惊道,“朝廷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枪使拿去对付冀北?”
穆成舟道,“想要对付嬴嗣音,恐怕也真是得集结全天下的义士之力了。”
穆飞云道,“爹爹,我们现在要明目张胆的站队到嬴景文那一头?”
穆成舟的道,“你打算如何?”
穆飞云把信纸收好,他道,“我想去一趟漠北,我想去找莫南风。”
“去吧。”穆成舟笑着接过穆飞云递回来的信纸,“这件事情,爹爹听你的,在你未回家之前,这封信,暂且不回。”
“那我这就出发。”穆飞云朝外跑了两步,又回头望着穆成舟道,“爹爹,飞云,定不负厚望。”
穆成舟笑着点点头。
手指头探着那信纸,心中思绪万千,好不容易平定了六年的天下,这是又要开始乱了吗?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开始落起了些雨,雨势见大,马蹄一路疾驰而去溅起的泥浆四处乱飞,一群黑衣人细数下来共有十六个,每一个人的腰间都有系配一条纯黑腰牌,腰牌上是镀金的字,字体俊秀。
落字为‘清风罗玉堂’。
“启禀堂主,皇都城密信。”为首黑衣男子浑身湿透,他快步进了宅邸内堂,双手从腰间取出一只纯黑镶金色玄鸟图腾的小盒子递出。
屋子内很暗,尤其是主位上坐着的那人,除了勉强能瞧清一双黑色的鞋子外,其余部位,皆是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皇都城?”男子的声线清亮好听,他微微一笑道,“又是哪位爷送来的密信呐?”
“回禀堂主,寄信人是翰林院,司马卫侯大人。”
“是他?”
男人手指头一抬,那暗处便飞出一只绿尾小鸟来,因为咬不住铁盒子,所以黑衣男子还快速的将信纸取出,然后送进那小鸟的喙中。
要说也是奇怪,这地方明明光线暗到连人影都瞧不清楚的程度,可是那堂主也不点灯,也不移步亮处,就这么听着拆信、折信的声音之后,那信纸便被按到了手旁的小桌子上。
“堂主有何吩咐?”黑衣男子颔首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