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叩首,陈笒起身,搀起惠妃,陈轩连忙扶住祖母的另一边。惠妃看见这个明知不善却还被封为世子的孙儿,就想起那个被蛇咬死的亲生孙儿,心中顿时升起怒意,一把将陈轩拂开。陈笒握紧惠妃的手臂“母妃身体不适,还是让轩儿扶您坐下休息吧。下午,还有的忙呢。”
殿下的动静并没有影响整个大殿的气氛,拓跋家的兄弟面面相觑,一脸凝重,一时间也分不出是真意还是演戏。陈诚面色阴沉了一会儿,拂袖离开。纯妃掩唇轻笑“明瑞这孩子怕是等不及要送聘礼出宫呢。如意,把聘礼的单子给右相,别等最后再出了什么岔子。”
“纯妃未免心急了点吧?”皇后也不复往日的平和,言语间凌厉了不少。陈煜看了看皇后,想来是被气很了吧。
“娘娘,这明瑞可是妾的独子,亲生的,怎么能不上心。”纯妃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向的是太子和皇后,言语间的讽刺和不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够了。”陈煜喝止纯妃,纯妃翻翻白眼,“臣妾失礼了。皇上,臣妾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陈煜说话,起身离席,陈煜脸色铁青,手掌颤抖,皇后见状急忙安抚,然后给一边的季伟胜打眼色。季伟胜迈步上前“右相,大皇子,聘礼的礼单和仪仗已经准备好了,请跟微臣来。”拓跋兄弟也明白这时候他们再在这待着不太合适,左右需要他们存在的戏份已经完了,便起身告退。
外人走了,朝臣们却不能走,一是这殿内明显形势未明,二是,现在谁说话谁死。陈煜见突厥的使臣已经离开,挥手将御案上的东西扫落。
“把……”皇上口谕未出,皇后的父亲陆国忠急忙上前,在皇上说完之前下跪,诚恳道,“请皇上保重龙体,今日是诚王定亲之礼,陛下不宜动怒。”
陆国忠知道,此时皇上要是再处罚了纯妃固然是给了自己女儿脸面但是也将彻底得罪老忠信候一派,何况纯妃这样做,少不得会被一些摇摆不定的人拿来当做筹码,再者说,当下的情况也不适宜发落纯妃,还是等事情积累到一定地步之后再说。
陈煜本就是做样,即便真的把纯妃叫回来训斥,也不过是高拿低放,如今让自己的岳丈,陆国公一劝,也就顺势下了台阶。“也罢,都散了吧。”周成吉立刻上前宣驾,群臣起身恭送。陈笒也礼数周到,但是此刻任谁也没有和燕王多说一句,当下的情景,还是自保为上啊。
至于根本没有被询问过意思的淮南王,嘴角倒是浮现一抹淡笑,如此倒是更合适他们的动作了,只是可惜了云悰那副好身板,男妻,哈哈,皇帝啊,你这是自寻死路。
陈笒让陈轩送惠妃回宫,他自然要跟从,在这之前,陈笒没有踏入过他母妃的宫殿一次。此话一出,惠妃身边的宫女立即回到宫内通报,陈笒看着眼前的母妃,她没有选择上面那个人,很好,但是也不代表能抵消,这些年来她身为母亲的失责,以及,那种童年的恐惧。“晚上宫中夜宴之后,儿臣接母妃回府,还请母妃好好休息。”景华宫前,陈笒和惠妃道别后,转身离去,终究还是没有踏入。
出宫的路上,陈笒脑中满是皇上那道圣旨,这道圣旨明显是针对他下的,也是他之前一直动作的目的,但是他没想到,没想到什么?陈笒不知道他心中的抗拒是从何而来,是因为那种侮辱的感觉,还是因为被赐婚的那个人……
不过这个圣旨可谓一箭双雕,即达到了他淡出人群的目的,也能让顾云悰名正言顺的辅佐自己。他在抗拒什么?一时间抓不到头绪,让陈笒总觉得这件事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父王,你没事吧?”陈轩看着父王脸上忽变的脸色,心中有些担心。就算他还小,也知道这男妻代表了什么,穷苦人家娶男妻是为了生计还有免兵役,但凡有点脸面的家庭都不会娶男妻,至多只会纳小倌馆出来的清倌为男妾。
“没事。”陈笒无意识的回答,他现在还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后续,却发现他想的竟然是婚礼上的事情。“今天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皇上说,让我好好做父王的儿子。不要想其他。”顿了顿,陈轩继续“皇上还说,等我长大了,给我指一门好亲事,让我用功跟父王学习,征战沙场,以后做国之栋梁。”
听见儿子说的,陈笒点头“你回答什么?”
“我说,男儿自当征战浴血,但是我更喜欢不费一兵一卒让对方降服。皇上问我这是跟谁学的,我说,是从大伯处看来的。”陈轩语带笑意,显然是为自己的回答颇为满意。陈笒扭头,“你回答的时候,是说的大伯,还是父王?”
陈轩嘿嘿笑“自然是说的父王,还被皇上训导了一番。倒也没有罚孩儿什么。”陈笒点头,“好小子。”
走出宫门,陈笒看着从侧面行出到淮南王府宣旨的内侍,皇上当真是好筹谋啊,若是淮南王真的在乎这个世子,他逼反了淮南王的同时,也能毁掉文渊庄最后的一个隐患,至少是明面上。若是淮南王不在乎这个世子,不仅斩了淮南王一条臂膀,还能让淮南王手下的人失了对主子的信心。若是淮南王忍了,嗬,那可就是拉起警报了,只怕往后淮南王的一举一动都要在监视中了。
不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安排五日后的婚礼,他既然要娶男妻,就要正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