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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红烛燃尽,喜意随着微微泛白的天际变得淡薄了起来。少佳、少敏和丫头们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听到屋里发出响动才进去。
只见三爷眸内布满血丝,俊脸上有几分疲惫,抬手抚着额头,却也遮不住他的清雅俊朗,而似锦正散着一头乌黑长发拿着木梳通发。
两人赶忙笑道:“主子大喜了。”
少佳走到似锦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少佳服侍您。”
少敏要伺候三爷穿衣,才刚走近他,就听他说:“不必了,去帮着似锦吧。”他自己拿了丫头手中的蓝色锦袍穿起来,自己漱了口净了脸,便坐在一旁看似锦挽发。她滑顺的长发在少佳灵活的手里挽出好看的结,少佳选了些素雅贵气的首饰给她戴上,随后又伺候她换了嫩粉色衣裙,虽说在这天色里显得单薄了些,可胜在娇俏讨喜。
好姿色经过胭脂水粉的点缀越发显得清丽贵雅,在加上如柳般柔韧纤细的腰身,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竟是比迎寒风而盛放的梅花还要娇美动人。
待两人都收拾妥当,三爷跟前伺候的几个丫头都福身向似锦行了礼。昨儿三爷身边的青槐小哥特地吩咐过,往后见了似锦是要唤声夫人的。下人们纵使心中暗思唤了夫人也不过是个姨娘,可还是照着做了。
似锦不动声色地坐在他身边,听下人们说吉利话儿讨赏,他笑着赏了让他们退下去。少佳刚摆了早食,就见老夫人身边的如玉笑着进来,盈盈施了一礼:“给两位贺喜了。老夫人让如玉传个话儿,请两位主子过去说说话儿,用了午食再回来。”
三爷照例又赏了喜钱,亲自替似锦披了白金绣花的斗篷才一块往老夫人院子去了。
似锦虽还有些小脾气,却也知道既然两人在一处了便得顾着他些,老夫人那里断然是不能出半丝错的,所以三爷伸过手来拉她,她便也由着他去了。
赵嬷嬷早已等在那里了,见两人携手而来脸上笑意更深,她早就说了似锦是个有福气的,跟了三爷往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这身份却是吃亏的很,这京城里鲜少有人把妾室往主位上抬的,不过主子们的心思哪是她能猜得出来的。
“快些进去罢,老夫人一早起来就盼着了,直说这府里没个喜事太冷清。以前不好把你叫回身边伺候,这会儿三爷可是拦不住了。”
三爷抿嘴笑了,见身边人嘴角也泛着笑,轻声道:“无妨,母亲喜欢就让似锦多陪陪,只是别太晚才好,不然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可得等许久了。”
赵嬷嬷听罢笑着看向似锦,见她一张俏脸羞红更显好看,佯装怒道:“三爷怎得这般直接,也不瞧瞧人家是个脸皮薄的,给老夫人听了非得好好数落你不可。”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老夫人乐得很:“可是有什么喜事?远远地就听着你们笑了。”
赵嬷嬷示意端茶的丫头将茶送过去,似锦面上红了红,接过来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待他往前敬了茶,才微微弯了身子恭敬地将茶奉上:“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却是不接茶,沉思一阵,悠悠说道:“老三前日儿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他就认你了,往后不许我再管他院里的事了。也罢,他与你在一处,我便放心多了。”说完才接了似锦手上的茶,抿了口,将先前准备好的厚厚红包放到她手心里:“怎么还叫老夫人,这般见外,还是唤声母亲,听着好听。”
似锦自小便没了娘,心中渴望却从未叫出来过,这会儿有人准许她喊了,可是她却张了张嘴,喉间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了发不出声来。
老夫人对这个孩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也不怪她,只是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笑道:“傻丫头,可是被我给吓着了?往时在我身边也是个胆大的,怎么才出去了一回,回来就与我生分了?”
似锦费力地将喉间堵塞的哽咽咽下去,轻声道:“似锦怎么舍得和您生分了,母亲。”
老夫人面颊上的慈爱笑意更浓:“我就喜欢你这孩子,往后有什么短缺了和你大嫂说便是。若是老三待你不好,莫怕,有我给你做主。”
似锦知道这等对待是多少人羡慕不来,她出身低就是随了主子也还是个丫鬟,可老夫人却这般高抬她,这声母亲哪轮得到她来唤呢?有些道理她都懂,可她再懂事也对陪伴自己一生人有所憧憬,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两人伺候老夫人用了早食,下人才堪堪撤下,只见老爷虎着脸进来,看得出脾气不小。老夫人抬眼看了他,又继续和似锦瞧铺子里送来的绣花帕子。常府主子用的东西除了自己院里人做得,还有些是从外面铺子里买来的,因着花式多色彩鲜艳更讨喜些。老夫人让下人将新送来的东西拿出来让似锦挑些素雅好看些的用,似锦本想推脱可看着老夫人眯了眯眼,只得认真挑起来。这些帕子上所绣的物什都是应季的东西,有迎风而立的寒梅,也有借着暖意而盛放的杏花,绣功不知比她强了多少倍,竟是越看越喜欢。
三爷坐在一边,笑看母亲和似锦说些妇人间的话儿,他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很是满足。只是父亲进来后,他有心与老人家闲聊几句,可人家一门心思都在母亲身上,心中不禁暗笑现在这般委屈何必当初呢?细细想来,自己又与父亲有何不同?都是自酿苦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