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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锦本打算一路上都不理他,谁知路上总有些让人欣喜的事情发生,他很生涩、僵硬地讨好,直堵得她无法发作。
远离人烟的山林湖泊自有一番韵味,静谧下掩藏着奋发向上的勃勃生机,在这单调的冬季,大片大片的绿色让人忍不住赞叹。
三爷不是个吝啬的人,途径每一地都将有趣的玩物与有名的好吃食替她收罗到车上,殷勤与满怀期待的注视让似锦顿觉浑身不自在。
容觉随性惯了,被常万德赶了几次也不去凑热闹,一个人直直躺在坐榻上,悠闲地哼小曲儿、嗑瓜子、读诗书,就着外面郁郁葱葱地好景致,偶尔也吟诗几首,自是闲云野鹤的好日子。唯有一件事让他心上不甚痛快,便是常万德止不住的贪婪,一切开销都是他掏腰包,钦州给的那些个银子,短短几日功夫就被花去了一小半,照着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连回城的路费都不够了。所以他时不时还会在车上辗转反侧一番,恨声指责一番一颗男人心比针眼还细,从未见过比常万德还小气的。他可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大怒之下,让车夫改了道往京城方向去。那两口子爱怎么的,他们自己掏腰包去。
车夫过来将这话传了,三爷本想再往前走走,听说崖州有个很出名的温泉,水质干净柔和,既能去病痛还能美容养颜,她该是喜欢。谁知似锦却说自己乏了,想赶紧回去,三爷还想再劝她,只见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想我爹了。”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这几日所费的力气都像投入一汪深潭中,得不到任何回应,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第一次去讨好一个女子,本就慌乱,却不想结果更让人伤怀。
好梦易醒,这方绿色终归不是她所能拥有的,越往回走,绿意越稀薄,直到再也看不见。一切又回到原点,苍白冷肃一片,还有他们,曾经的亲密就像一场梦,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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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大夫人忙得很,俏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意,她身边最得意的大丫头惜春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自家府里的,往后还能在跟前伺候怎能让她不喜。不过是个下人的婚事,她操持得也很上心,还在翠玉斋里定了两副头面,让惜春顿时热泪盈眶。惜春盈盈拜下,直说她这一辈子能在大夫人身边伺候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这份恩德她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大夫人直笑骂她傻,将她扶起来,笑问:“怎么同意嫁给魏春了?他的心思我也知晓些。”
惜春叹了口气,可不是老天捉弄?
她先前一颗心扑在二爷身上,谁知落了个被人嗤笑的下场,就在她准备孤独终老的时候,魏春找到她,局促的轻笑,连看她一眼都不敢:“惜春姐,我娘让人帮我说媳妇了。可我不想跟别的女人稀里糊涂过下去,你我相识这般久,也算是缘分……既然你与二爷的事了了,要不咱们一块过日子,你看可行?”
惜春彼时双手缩在镶白毛的袖子里,身材纤长,笑盈盈地站在太阳下面,娇美如春风中盛开的娇花,迎风飞舞的发丝费劲力气都遮不住这抹美丽。她还没问出那句:“你找我可有什么事儿?”就被魏春的话惊得站在那里,许久都回不了神。
魏春见她不应,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她,两只大掌握成拳,脸上绯红退去,只剩苍白一片,连声音都低沉无力了几分:“唐突姐姐了,今儿就当魏春从未来过罢。那番话,也忘了罢。”他转身慌乱的想要逃走,却被一声娇喝声给唤住了步子。
“你说得可是真的?你忘得掉似锦吗?若她就在你眼前,这些话你可还说的出来?”
魏春转身,直直地对上她认真的双眼,平静道:“为何不敢?似锦曾是我心底最好的执念,奈何缘浅。这日子总要过下去,家中还有两位老人要孝敬。你我境遇相同,我想着咱们待在一起久了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是正好吗?”
惜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许久,良久才笑道:“好。”
那一天他觉得她的笑容是她见过最美的,连他心底最为阴暗潮湿的角落都照到,心一瞬间敞亮起来。
惜春回了神,羞道:“魏春是个实在的,惜春能嫁他也是惜春的福气。”她的心自答应魏春后就变得慌乱起来,她怕似锦回来知道了她和魏春的事会不会不高兴。
这份担忧,终是被漫天席卷而来的喜气所淹没。二爷是她人生中一场绮丽的梦,只是时间到了梦终要醒的。她已到了婚嫁的年纪,魏春是个好人,将一辈子托付给他是她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吧。
一夜皎月当空,一夜春宵帐暖,一双交颈鸳鸯将彼此当做是大海中的救命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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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间最经受不住的便是揣摩。惜春与魏春成亲后,平静日子里想起最多的便是如何去见似锦。似锦会怨她吧?她抢了最好朋友曾经的梦,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和似锦说。
昨天魏春回来后,笑着同她说他要替爷去外面管个铺子,二爷在外面赏了他个小院子,准他携家眷在外面住。彼时她手中正端着给他备好的热汤,闻言手一个不稳,碗掉在地上摔裂了,还有她的心也在顷刻间碎成一片。她把似锦最想要的东西占了……
魏春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她问他什么时候搬出去?他说随时可以。
惜春想再等等,等似锦回来了和她说一声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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