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这么俊俏的小子哪能一直拖着,你母亲那急性子,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他向来心细,自是察觉到姨母脸上的尴尬与痛苦,还有表妹,以往活泼灵动跟只巧嘴八哥一样有说不完的话,这会儿却是这般沉默。他一颗兴高采烈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回了姨母的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倚靠着靠背的表妹。
马车速度慢了许多,天黑下来许久,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几里地才找到一户人家,给了些银子,主人家让他们住下来。坐在热炕上,三人缓过神来,才聊起来:“要不是顾着我们受不得颠簸,照着老刘定的行程,早到京城了。”
“总归到了熟人地界上,慢些也无妨。赶了一天路,姨母和表妹赶紧用些热汤饭好好休息才是。”他勤快地去外面催了催,又帮着丫头们把菜饭端上桌。心上人就在眼前,他不由得想让她看见他的好。
菜色简单,农家人吃不得好东西,能饱腹便是不错,勉强凑出两个菜来,一碟炒鸡蛋,一碟炒青菜,就着用面做成的面疙瘩汤,三人勉强用了。罗妙胃口极小,吃了小半碗面汤就吃不下了,直说自己困了,想先去歇着,罗夫人不放心,紧着拨拉了几口也陪着去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让下人将桌子碗碟收拾下去,在屋里坐了许久都毫无困意,表妹的变化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一个人狠狠攥在手里,疼痛又很难呼吸。到底发生了何事?罢了,待明儿回了府便知晓了。
农家人因为贵客出手阔绰,将家里久久舍不得多用的柴火都添上了,将炕烧得热热的。他却是不习惯,起身去外面,站在银色月下待了许久,直到困意来袭,才勉强抬起眼皮回去睡了。
这一夜,罗妙待母亲熟睡后才睁开眼,她知道母亲不放心自己,生怕她想不开。她已经认命,只是他的影子不时在脑海里回荡,让她狠不下心去忘记他。他一开口说话就会露出可爱小虎牙,每次相见都将她拉到无人看得到的地方,紧紧抱着她,同她说她是他生命中除爹娘外最重要的人,感谢上天让他遇到她。她第一次交出自己的心,信了他给的许诺,在家中认真缝制嫁衣。他说等她掐掉最后一根线,嫁衣缝成时,便是他迎娶时。她信了啊,没日没夜的紧着时间完成,就想早点与他厮守在一起。那会儿他们都傻,日子定在那里,不会因为他们的急迫而走得快一天。可是,日子快要到了,他却不在了。
她找不到理由去见他一面,每次寻上府都是他在养身体不宜见客,她是客吗?她不信,脾气上来,砸了屋内所有陈设,只是到了棺材都被抬出来的那日,她站得远远的,不得不信了。
再后来,知府夫人上门来,哭着说不能误了她,让她寻户好人家嫁了。她心上破了洞,还怎么去接纳另一个人?爹娘心疼她,她知道,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要忘记,忘了便好了。
夜渐深,她终于是想不动了,才沉沉睡去。她这漫长又难捱的岁月,何时才能到头?
*
似锦听老夫人诸多教导的话直听得脑袋发涨,她一柔弱女子怎好对三爷用强的?想想都臊得慌。好不容易送走老夫人,才松了口气。她听到罗夫人她们要明儿正午才到,三爷既然去迎了,便是今儿不回来了。她想回自己屋里将那绣了一半的梅花绣完就回家,将陈大夫开的药熬了,这会儿她腹痛减轻了,能多花些心思给老爹做顿好的。屋里还有老夫人前儿赏的精致点心,带回去让他也尝个鲜。
她也想清楚了,她往后是不能常往家里跑了,老夫人都当面提点了,再过分不听劝便成不识好歹了。只是心中越发觉得亏欠了他,他忙得要死要活还要顾及她,生怕她受了委屈,好不容易等到她长大了,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却是要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她托人从外面带了匹稍好的料子,还得抓紧时间再给他缝件袍子,他生得高瘦,套在府里发的衣裳里面还能挡挡风。这般想着,手下动作不由加快了些,红线一来一回,在她手中挽成了一朵花。
她在屋里做得正来劲,外面一道声音传进来,让她不得不停了手,出去一看竟是昨日进府的瑶筝姑娘。她赶忙让她进屋来,她手里有三爷赏的碧螺春,正好今日泡了一壶。
趁她倒茶的功夫,瑶筝细细打量了一番似锦的住处,一个丫头住得都赶上主子了,在看向似锦时忍不住羡慕道:“妹妹这住处真好,气派得很,跟大家小姐住处一样。我看你很得三爷器重呀。”
似锦失笑道:“主子垂怜罢了,主子看得起咱,自然得更用心伺候着了。瑶筝姑娘可是有事?”
“不,不是,我只是想见见三爷,一早上过去被屋里伺候的丫头给拦了,说不见客。方才就想找你来,听说老夫人在,我不敢来。”她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