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张罗她们入座,老夫人却是悄悄拉住儿子,待人走远些了,才说:“瞧上哪家闺女了?我瞧着这几个丫头对你是有心思的,看中了娘让人给你说去。”
他淡笑不语,却是将老夫人给急坏了:“你这岁数一天比一天大,娘这心可一直悬着。我瞧着丫头们都不差,你一个都没瞧上?你再看看?”
“大嫂发邀帖只说是相互走动谈心,并没有其他意思,母亲莫要表现得太过明显。不急着捅破这层纸,无端伤了人家的心,婚姻大事自是要慎重些。儿晚些还有事要做,便不陪客人了。”往后不知还有多少事情要凑巧发生。他们家这座院子,竟是也不太平了,不知何时多了双眼睛在暗处看着他们。
大夫人布置午食却是花了极大的心思,顾全了众人口味,菜式多样色香味俱全,小姐夫人们自是赞赏有加。老夫人抬眸看了眼,见小姐们举止得体,特别是那灵俏丫头,纤纤柔夷执着白瓷汤勺小口小口吞咽着,似是吃到什么美味般快乐的连眼角都扬起,让看着她的人都食欲大增。她瞧着合心意,越看越喜欢,再看看自家儿子,头都不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用过午食,丫鬟们很快将残羹剩饭撤下去,进了里屋坐了,又是闲话家常。常万德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告辞出来,似锦将手中大麾给他披上,疑惑道:“爷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怎得不多聊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很远,他停下来,定定看着蓝天下光秃秃的褐色枝桠:“你说是金丝笼里的雀儿好还是野外的山雀好?”
似锦抬眼看他,风拂动她的发丝,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看在他眼中却有几分凌乱的美。这丫头生得双漂亮的大眼睛,好似会吸人一般,不觉中便沉入进去。她却是越弄越乱,本来打理妥帖的发髻怎得竟乱成这般?忽然眼前人抬起手臂,从她发间取下那支点缀着粉色圆珠的簪子,没好气道:“快重新挽了发,瞧瞧这是什么模样。”
丫鬟发饰简单,乌黑顺长的发丝在她葱白指间转了几转便服帖了,她短短犹豫了下从他手中拿过簪子别进发间。手指相碰,唯有冷厉寒意。
“爷问你的话,你还没答。”
“自是野外山雀,肆意遨游天地间,看遍大好山河风景。虽说艰难了些,可心间广阔大度,能容天地万物,何等妙哉。那养在笼子里的雀儿……”她没了说下去的欲望,这笼中雀,有什么好说。
他微微弯下腰,双眼与她平视,凉得很的手指轻轻刮了下她鼻子,眉眼间皆是笑与明了:“小丫头,心倒不小。”极其自然的亲昵动作,在两人中间竟未有半分违和,只是惊呆了她和定定站于一旁的人。
三爷直起身子,方才笑意全部敛去,清贵之气压迫人。那人眼中的震惊、痛心与不甘都随着头垂下遮去了:“魏春见过三爷。”
他对这人不甚熟悉,只是从青槐那里听说他惦念着似锦丫头,这丫头也是属意这人的,他偏偏做了大棒拦了这对鸳鸯。他忍不住抬手摩挲着下巴,如今两人见了会是何种表情,倒是有趣。
“倒是不常见你。”
“奴才跟着二爷在外做事,近些日子极少回府,这会儿是有事需得请示二爷。”心终归是软的厉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神色平静底看着旁处,昔日那个见了自己会脸红羞涩的丫头好像是在梦中。何其狠心。
三爷极为认真地看着似锦被冻得苍白的脸,可惜太过平静,竟让他找不出一丝破绽,而魏春却像个急于解释的盲目者,表情何其丰富,他倒是小瞧了她。他低低笑出声,拢紧衣袍:“你且去忙罢。”
似锦未抬眼看魏春,倒不是她冷情,没得转机的事儿再难分难舍又能如何?她随着三爷步子,悠然而去。
她理智得有些吓人,连他都未必能做到割舍掉旧日情,可她偏偏……今儿他才发现这个丫头身上有太多他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