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从里面传来沈柳的声音:“让罗鸣辕亲自来见我,否则我宁愿自刎当场也不会随你走。”
“你涉嫌挑唆他人行凶,本官依法办事,岂容你……”王知县冷硬的话语还未完就被打断。
“我再说一遍,让罗鸣辕来见我,否则大人永远不能替沈碧开罪。难道大人还想屈打成招吗?你别忘了,我那好侄女儿可是认了罪的。就算东西是我给她的又怎样?她一心寻死,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这事果然与沈柳有关呐,王知县心心念念何槿沅这么多年,沈碧都忍下来了,又怎会突然就发难呢,更何况罗鸣辕与何槿沅已经准备隐遁了。想来也是沈柳实在找不到人,想到王知县和罗鸣辕一向交好,这才把主意打在了沈碧身上。
四人相视一眼,却都打定主意不掺合他们,由他们自己去闹腾这些陈年旧事。
如今夏种已经接近尾声,田里请了帮工,自不需要自己忙活,沈松道:“你们先回去,我去找几个人来帮忙把柳苑收拾出来。”
为了更方便照顾,铃兰没有回临水村,而是应了许夫人的话,留在了许府。萧锐依然忙得一天也不见踪影,沈松夫妇则每天都在柳苑里督促进展。
这天傍晚时分,铃兰嫌家里闷,让许小妹陪着在街上慢悠悠的走了几圈。
“咦?姐,你看那是谁?”
铃兰举目望去,神色微顿,是罗鸣辕。短短几日不见,竟这般形如枯槁,可见何槿沅之死对他的打击极大。
许小妹在旁道:“已经听你的,让人给沈瑜那边传了话,就说她母亲这边出了事。”至于回不回来,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了。
眼见他进了沈府的大门,铃兰才道:“咱们回去吧。”
晚上萧锐回来的依旧晚,铃兰都睡了一觉了,他才披着月色回来,神色微微不快。
“怎么了?”
“吵醒你了?”
“没事,我晚上睡得早,你怎么了,不高兴?”白皙的手指抚上他紧蹙的眉宇。
萧锐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是酒楼前面一条街有家客栈,这几日一直在散播谣言,说咱们酒楼里的东西有问题。”
铃兰笑笑:“都是同行,这种互相踩低的事常见,不与他们计较就是。”
“嗯,很晚了,快睡吧。”
月色如水的夜晚,星辰惨淡。沈柳院子里的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此刻只余她与罗鸣辕两人。
沈柳坐在主位上,手边是沏好的一壶茶,她端起茶盏,拂了拂茶沫子,姿态高贵犹如十几年前。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意气风发,活的恣意,而如今,竟让人生出垂垂老矣的感觉。
罗鸣辕自始至终神色清淡的看着她,不喜不悲,不怒不忿。
“是你让你那好兄弟王知县来的?既如此,想来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何槿沅的死,其实是我所为。没错,下毒之人的确是沈碧,而东西,却是我给她。”沈柳淡淡道:“不怪她也恨,谁叫那何槿沅水性杨花,诱惑了我相公不说,竟还不甘寂寞去勾引王知县,活该她有今天。”
说完她又看了眼罗鸣辕,“你恨我吗?”
“不恨。”
沈柳意外,又听他道:“不想恨了。”已经恨了那么久了,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可是我恨!”茶盏咣当一声摔的粉碎,沈柳红着眼眶,恨恨道:“这么多年来我是如此的信任你,可你呢?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当年的你,又对我、对槿沅,做了什么?”罗鸣辕淡淡道:“因果报应罢了。”
“……因果报应”,沈柳呵呵笑了几声,泪水滚落脸颊,她喃喃自语:“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演得可真像呐,我居然深信不疑的以为你爱上了我……”
不知又过了多久,夜色越发浓厚。罗鸣辕立于廊檐下,看着沈柳端了两杯酒缓缓走向他。
一夜的伤心落泪,这个男人自始至终未曾言语,似乎真如他说的那般,他已经不想恨了。
沈柳脸上的泪水已经风干,她淡淡道:“我沈柳,自小到大,荣宠一身,从不曾放过任何一个算计我的人,然而你是我的夫君,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你我一人选一杯,生死有命。”
罗鸣辕看着她,神色淡漠疏离,“槿沅死前说,她这辈子最恨的和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是我欠你的,只是我下辈子不想再遇见你,所以来生只怕还不了,就今世与你两清吧。”
言罢,两杯酒全数被他喝完。
“我走了。”
黑沉的夜里,沈柳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热泪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