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在归隐镇也算是名门望族了。
诚然表面上来看李府和沈府都比它风光。
但人家扎根深啊,听说早在有了归隐镇这个地方的时候许府就存在了,说起来还称得上是第一户人家呢。
只是后来一代比一代不着调所以没落了。
“其实我倒觉得吧,这一代的许老爷更不着调。”
“就是,哪儿有这么缺心眼的爹啊,上赶着要将自家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嫁给一个傻泥腿子,啧啧,看那许夫人给闹的,怎得不把她男人的脸给挠花了啊。”
“可不嘛。”
归隐镇往西南几里路外的临水村村尾,上百口百姓正聚在一起敲锣打鼓准备喝喜酒,场面十分热闹。
都是穷苦人家,要说去外面租些桌椅板凳来办喜事,那纯粹钱多烧的。于是临水村每家每户但凡有张大方桌子的都搬来了,还有家里的锅碗瓢盆也都带来了。好在沈家在村尾,旁边地儿大,不愁没地方办事。
头天晚上,村里是个能哼唱两句敲打两下的都没闲着,纷纷上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喧闹了两句,如此连请唢呐队的钱都省了。
方才说话的其中一位妇人拢了拢趴在腿边的孩童,暗暗叮嘱呆会儿开席了记得多吃多拿。他们连土地都是租来的贫民很少有大鱼大肉的时候,尤其还是酒席上这么丰盛的,即便过新年的时候也没这酒席上的一半好。
那孩子点点头,摸出口袋里的油纸包,暗暗记下娘亲的话。要知道,他们这些孩子虽然得大人疼,有好的都是给他们,但像如此的珍馐佳肴还真很少吃。他们唯一吃的最多的荤菜也就是自己在河里撒网捕的鱼虾。
旁边几个妇人心里虽然不屑方才妇人对孩子的叮嘱,捏着袖口点点嘴角,然而眼神却都不约而同看向自家孩子。
这种事还是孩子们来做合适,毕竟他们都是大人了,吃完还拿难免别人不会指指点点。
当然他们中间也有自视清高的,好比村里的冯氏。
她在村里的妇人之中也算得上是独树一帜了,没法子,谁叫人家找了个能干的男人,家境在村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
她一一瞥过另外几个妇人,十分轻蔑的嗤了一声,拈着绣帕按按嘴角。
其他妇人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村妇就村妇,整天揪着花手绢成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冯氏是心宽还是怎么地,丝毫不将旁人异样的眼光放在眼里。
“要说这沈砚是个憨子,确实也配不上那许大闺女。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这沈砚也算是归隐镇上沈府的子孙,除了人傻外,这家世啊,跟这闺女还真匹配。”
“那可未必,你们可知,”那夫人一脸神秘,“咱们这平遥城的守城大将军跟许家可是十分交好的。别说这沈府了,就是把李府加一块也不如人家的靠山硬。”
另外几个妇人纷纷不屑,冯氏掸掸绣帕,道:“就你?能摸清自家田里能收几石粮食就行了,还谈什么将军,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容你在这七说八道。”
“诶,我说曹大嫂子,你这话可就看不起人了,我怎么就不能说了?这天高皇帝远的我说几句怎么还招你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知道?”
那妇人道:“还不是那村长的儿子,前些年他不是在那将军手下谋了份差事,今儿可不回来了,我方才听他们说的。”
村里都知道,沈这个姓只会出现在归隐镇,还是一个名门望族。可偏偏临水村就有一家姓沈的。村里人也都清楚,这家姓沈的就是归隐镇那个沈府的分支。
说是分支都不好说出口,临水村的沈家说白了就是被归隐镇的沈府赶出来的。起初不明白,只是舌根嚼久了大家也就敞亮了。
临水村的沈家的顶梁柱沈松是沈府老爷的姨娘之子,用沈府老太太的话说就是:“狐狸精生的野孩子。”从这里不难看出沈松有多不讨沈老太太的喜。
且这个没娘的孩子又娶了一个让老太太十分不中意的媳妇儿。
然后这个“老太太不中意的媳妇儿”又给沈松生了个呆呆傻傻的儿子,而沈松又爱妻如命誓死不愿休妻!
综上所述,老天爷都在帮老太太把她不喜欢的人赶出门好伐!
起初村里人还会觉得大户人家都一样为富不仁,然而沈松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人家不但没有那些恶习,反而还很温和很好相与。
当初穿越过来的凌澜听香草这么说,她撇撇嘴:“还不是没钱不能任性。”
沈松带着妻儿来到临水村定居,村民也从最开始的或排斥或同情到逐渐接受包容再到现在的视沈家为临水村的一份子。
可那又如何?傻子还是傻子啊!
临水村沈家门里门外热闹非凡,归隐镇许府却是一片惨淡,丫鬟仆人脸上个个愁云密布,两家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弟妹还是莫伤心了,事已至此,许老弟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嫁闺女,这大喜的日子还是开心些的好。”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平遥城守城大将军顾阙。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因久经沙场的缘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说白了也就粗人一个。
偏厅里许夫人抹泪,“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还是舍不得啊,我苦命的女儿啊……”就差嚎啕了。
许恒彦抹汗,上前扶住她,面上也很是无奈,背地里却悄悄扯扯她衣摆。
“夫人心疼兰儿,为夫又何尝不是呢?只是这是女儿欠下的债,咱得还啊。”
许夫人一听,终于泪奔,转身捶打他。
旁边顾阙轻声咳嗽,视线转到另处,心道:这两口子,十年如一日视旁人如无物。
许恒彦冲他夫人眨眨眼,差不多了,再演就过了。
于是许夫人一把将丈夫推开,跑了出去。
许恒彦抹了把额头的汗,尴尬道:“让将军您笑话了。”
顾阙不甚在意的挥挥手,笑道:“无妨,木瑶妹子也是太舍不得女儿。”
“是是是。”
顾阙又道:“要我说吧,你也忒较真了,要说这个叫沈砚的小子当年落水虽说是为了救铃兰才得了这场病,咱们是理亏了。不过以当时他们的处境而言,拿些钱打发了不好了,怎么还真舍得把姑娘许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