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戚远给老爸打了好几通电话,在快到医院的时候才终于接通。
“怎么回事儿?”电话一通,戚远连忙问,“那位女士怎么进医院了?”
“嘿嘿,”老爸倒是没有戚远想的那么紧张,语气挺轻松的,“什么‘那位女士’,叫妈!哎你这是耳目众多啊,听谁说我们进医院了。”
“哎,”戚远叹气,开车进住院部地下车库,停了车,收起之前紧张的语气,假装无所谓,“几层呢,我上来看看。”
“来吧,19楼呢,刚开了住院条,说是得观察两天。”戚爸笑呵呵地挂了电话。
“19楼?”
戚远眉毛一拧,心里咯噔一下,19层那是心血管科啊。这两年在已退休搞健康讲座的老爸号召下,老妈一直注意饮食加强锻炼,这怎么突然就进了心血管科。
戚远进电梯,上次见老妈还是两个月前,想着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回去取点老爸积攒下来的中西医结合资料,结果和外出遛弯回家的老两口迎面撞上了。
前些年,因为出柜的事儿,好不容易和家里人尤其是老妈的关系缓和下来。没想到,两年前,赖凡一走,老妈又觉得找个男人过日子,没有家的感觉,没有后人没有牵绊,也没有婚姻约束,太随便太不安心了。
尽管戚远多次解释了自己真是没办法为了什么所谓的“牵绊”去假装正常,看似圆满的找个女孩儿过日子,老母亲似乎也是心理明白,可就是看戚远哪儿都不顺眼。
索性,这两年,他都是尽量少和“那位女士”碰面。
在他的印象中,老妈永远是小孩子脾气,被老爸宠坏了的小女人,除了脾气不好,身体哪儿都挺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给住进心脑血管科了。
他仰头叹气,心想是不是该努力一把,至少得和那位女士关系正常化,能好好地说话就行。
戚远进了老妈的病房,歪头看了看正在点滴的液体,低声问老爸:“怎么来我们医院了?这大老远的。”
“嗨!”戚老头背着老婆,食指往斜后方的病床上指了指,“她不放心我们医院,说那边儿的大夫一言不合就抓中药,怕苦。”
“嘿,看来没什么大毛病啊,都能自个儿挑医院呢。”
戚爸笑着,戚远从中看到些许无奈,便安慰似地往老父亲的肩头拍了拍。
他走过去对躺在床上的那位女士说话,“您老感觉如何啊?”
已经做了积极治疗的戚妈妈躺在病床上翻了个白眼,悠悠吐出三个字:“这谁呀?”
“嘿。”戚远起身不再理那位女士,心想自己一个人做努力看来是不行的,人家根本不在乎儿子的关心呢。
于是,他又走回老爸身边,问,“怎么没早打电话给我,具体什么情况啊?”
“早起的时候你妈觉得半边手麻,我一看这坏了,八成是脑梗前兆,得往医院送,没多想就直接送过来了。到了医院才知道你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就没打扰。”
反正不管打不打扰,今早上的懒觉是没睡成,戚远点点头,看做了一辈子医生的老爸语气轻松,心想应该是不严重了。便安慰自己,人上了岁数多少有点毛病,只要发现的及时就是万幸。
戚远在病房里呆着,平时看惯了家属跑前跑后的伺候病患,这一次轮到自己了倒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和老妈大眼瞪小眼地对到一起,他就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挨到快12点,他突然想起早上刘院长专门打电话给他,邀请父子两人去家里吃饭的事儿。
“那位女士……”
不是戚远不想叫妈,是戚妈妈在两年前,经历过一场天翻地覆的吵闹后,明令禁止戚远再叫他妈的。
于是,戚远无奈,这两年遇上了,都这么称呼自己老妈。
戚妈妈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目光犀利地瞪戚远一眼:“嗯?”
“中午,我得跟着老爸去我刘叔家蹭饭,您想吃点儿什么啊,回来给你带点儿。”戚远回。
“哦,对,”戚爸突然想起来似的,“刚看到老刘打来好几个未接,打回去问了,说是中午去他那吃点。”
“我在这儿躺着,你们父子两去朋友家吃喝玩乐,还是大中午的?”戚妈妈一向伶牙俐齿,如今躺在病床上也不例外。
可这话听在戚远耳朵里,却没有往日那般熟悉。
老母亲的声音是颤抖的,最后那几个字还有点儿含糊不清,他再一抬头,进病房这么长时间,他才看到,老妈的右半边脸微微下塌。
其实,老妈的病情还是挺严重的,只是这两位老人家为了让自己不要过于担心而并没多说。
“呵,”戚远叹了口气,坐在老妈身边的病床上,一只手就伸进被子里捏对方的小腿,“我怎么就能信你们,在这呆坐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样,有感觉吗?”
戚妈妈半边嘴歪斜着,抬手颤颤巍巍地推了戚远一下:“麻。”
戚远转身看老爸,老爸还是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