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低垂下眼眸,故意从她的?脸上挪开视线,重新看向手中的那一本县志,不出一言,甚至还在她的?注视下向后翻了一页。
宋沅捧着县志,心知他这时候是打翻醋坛,不肯听劝,只得也?低头去查。
书房中置着七个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摞了厚厚的?县志,最早的一批已然积了厚厚灰尘。皎皎月色透过窗棂,在地面上勾勒出书架和两人的?影子。
一截短短的蜡烛被立在二人面前的?书架上,微弱跃动的烛光将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勉强照亮,宋沅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把书放了回去。
严朝是新溪县人,此地距离苗疆尚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苏珩推测,既然能令他在明面上统领湖山书局,并为外人所知晓,恐怕他在那势力之中也只是位高权重的?棋子,可能与苗疆蛊术并无渊源。
而施全与他的?表亲都在湖山书局的?授意下做事?,令苏珩想到,也?许严朝的?出身会留下些许线索。
一股势力将自己的?人安插在各国的各种身份之中,显然是在酝酿着非比寻常的?阴谋。而布下一场浩大的局,就必定?会在细微之处留下蛛丝马迹。
冒然探查严朝的?家眷恐会打草惊蛇,因此尚不可取。从这股势力的?行事?风格来看,许是早便渗透到了严朝的?家乡新溪。那么一县的县志,恰好是对当地历史与传说最好的有迹可循的?记载。
她此次与他是入夜偷偷潜入县衙的?。
宋沅这些天来一直在想,为何自己会成为这股势力的?目标。
她现在不过只是个有些钱的商人。但中原四国之中,还有西域的?茶路上,都有不少比自己财力更为雄厚,甚至是手握重权的?商贾。
她自认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值得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
再?者说,自徽州开始,这背后的组织屡屡出手,耗费了许多人力与财力,却都未能伤她性命。哪怕是将来某一次能够置她于死地,夺得她全部的家产,也?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是寻仇吗?
宋沅有些迷茫。能够请得动这样神秘而强大的?组织,究竟会与她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她怎么会得罪了这样的人呢?
这件事情似乎远非表面所见到的这么简单。
宋沅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苏珩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察觉到他一向清澈如山涧般的声音此刻染上了几分喑哑低沉,宋沅连忙凑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书卷。
永寿元年九月庚寅朔,日有蚀之。
夫至尊莫过乎天,天之变莫大乎日食。日者,乾之道也?。
今日有蚀,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
县有孺子歌曰:女主治,日有蚀。可怜凤鸾鸣,了了不得生。
宋沅的?目光僵在那句孺子歌上,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意直冲头顶。
记忆中那些真实?的?刀光血影,还有近日来诡异可怖的?噩梦,在这句孺子歌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逊色。
永寿元年九月,她还是朝中呼声最高的?储君,人生看似一片坦途,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日后的人生剧变还没有一丝预兆。
她当时所居鸾鸣宫,曾也是母亲被封为大吴皇后时的寝宫。
凤鸾鸣代指的?是她,也?是母亲。
而在一切阴谋和博弈都未曾露出水面之时,连博弈的?双方,母亲和秦远都尚不知道事?态会发生到何种地步。
对于她与母亲的死,还有对这个国家未来国运的?谶纬,却都已然被人写好了。
经由一群单纯不知世事?的?孩童口中传唱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县志的记录有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