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傅以?周的话虽那?样说着,但他也的确是会生气的。
两人成婚多年，终于在林郁时怀二胎第七个月的某日傍晚，打破了老夫老妻的常规制度。
自从三?个月之后,林郁时就减少了手头的工作。
正巧快到林郁时的生日,画室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助理打来电话说进了批颜料色差极其严重,与对方交接后,那?头的人丝毫不加以?理会，负责人更是扬言他们家的东西没?有问?题。
先前画室所需用品都?是从相识多年的朋友那?里分批次运来的,可年前那?人在微信上告诉她,厂子?得关闭一段时间，他最近有工作需要出国。
林郁时便重新打听了合作方，谁料第一批货就出现问?题。
事情被傅以?周得知?,他正好有三?个多小时的会议要开，实?在走不开。
进会议室前,傅以?周拿着电话站在窗前说：“不然你等等，我开完会陪你过去,你一个人又大着肚子?我不太放心?。”
林郁时在那?边笑开：“不用啦，我助理开车接我呢,等会儿月月也就过来了。”
说完这话,她察觉出傅以?周仍旧不放心?,再度安抚道：“你放心?吧,我要是有什么事儿就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见她坚持，再加上秘书站在办公室门?口神色焦灼,像是有要紧事情说，傅以?周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只?能再叮咛几句，临进会议室的时候,又给秦月发了消息过去才收了手机。
林郁时这边挂断电话，站在衣柜前翻出套棉麻的小V领白色连衣裙，拿着墨镜提包下楼。
助理已经开车在别墅外面等着了，林郁时偏了偏脑袋，笑着挥手。
助理打开车门?说：“他们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非得跟您谈。”
“没?事儿，正好在家待着也无?聊，出去走走也好。”林郁时面色笑容温婉，系好安全带后摘下墨镜，看着发动引擎的助理，随口说了句：“车稍微开慢点。”
这个助理跟了她已经将近六年，平时走的也挺近。
闻言侧目扫过她的肚子?，轻笑着说：“这胎跟再欢的预产期差不了多少吧？”
“是啊。”林郁时将裙摆弄好，“两人一前一后。”
跟助理边聊边玩手机，没?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跟对方约好的地方，林郁时下车直接进去，助理回画室清点东西，打算全部?退还?回去。
林郁时推开咖啡馆的门?，一眼就看见靠近窗户的那?人。
整理好表情，她提着包缓慢走过去，站在桌旁屈指敲了敲桌面问?：“请问?是裴先生吗？”
“嗯是。”男人抬起头，看见她时愣了一瞬，眼里闪过一阵莫名情绪，随即笑着道：“是林小姐吗？”
林郁时点点头，直接在他对面落座。
到底是他们家货品的问?题，发货过来就与原色相差极大，其间并不存在林郁时动手脚这一说。听助理那?么描述后林郁时本以?为，对方应该是不太好接触的，但没?想到眼前这位裴先生倒也还?好说话。
货品量大，双方协商好，林郁时给助理打了电话直接让她那?边将货退回去。
裴文看着林郁时有条不紊处理事情的模样，眼神微闪，岔开了话题：“我听说林小姐的丈夫是傅以?周，那?你也认不认识傅以?宣的吧？”
林郁时闻声抬了抬眼：“傅以?宣？怎么了。”
“没?事。”裴文笑容温润，“我跟傅以?宣之前是小学同学，前段时间他投资飞行基地的事儿，我也听说了。”
林郁时没?料到这人居然跟傅以?宣认识，稍稍放下点戒心?，点点头说：“我跟傅以?宣关系还?好，只?不过是最近他工作挺忙，我们也没?怎么联系。”
“你最近有见过傅琦吗？”裴文莫名其妙的又将话头扯到傅琦身上。
林郁时眨眼，迟疑道：“你问?她做什么？”
“我之前追过那?小姑娘，也是好久没?见了，所以?我问?问?你。”
林郁时不太感兴趣的哦了声，在微信上给秦月发消息让她来接自己。
看见秦月让她在咖啡厅里等着的消息后，林郁时收起手机，捧着玻璃杯小口喝果汁，面前的裴文仍旧还?在说着傅家的事情，林郁时听着不免多看他几眼。因为就在这个过程中，她迟来的意识到裴文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们之前见过吗？”林郁时手指抓着杯壁，视线落在裴文身上。
男人愣了愣，而后弯唇：“我是前段时间刚回国的。”
意思就是我之前没?有在国内生活，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林郁时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应了声，心?里估计着秦月还?有多久能到，对面的人再次开了口：“你应该知?道傅以?宣他父母的事情吧？”
“……”
这人总是若有若无?的打探傅家的消息，林郁时再怎么一孕傻三?年也算是看明白了，皱着眉头说：“你怎么总问?傅家的事儿？你到底是谁。”
“我还?能是谁呢。”
裴文轻轻笑了一声，气息声极低。
林郁时跟他对视，男人的双眼皮褶皱很深，衬得眼眸深邃，让她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这人太奇怪了。
林郁时实?在坐不下去了，二话不说从钱夹里抽出钱放在桌上，提着包就要起身。
裴文察觉到她的动作，笑着跟上：“你请客吗？这多不好意思啊。”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做是谢谢你那?不正规的货了。”林郁时面无?表情，警惕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快步往出走。
她今天的这条裙子?裙摆比较开，走起路来不会挡腿，于是她的步子?迈得很大。
裴文紧跟在她身后，没?话找话道：“你要回家了吗？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林郁时语气生硬，冷漠道：“我朋友马上就来。”
裴文似笑非笑：“是吗？”
林郁时皱了皱眉头，手机在包里响起，她低头翻出来看见秦月的消息。
秦月：【宝，你往红绿灯这边走走，我堵在这里动不了了。】
林郁时：【好。】
消息刚发过去，林郁时就再没?停顿，提步就往那?边走，随时注意着旁边这人。不过好在这会儿路上行人很多，对方再怎么有威胁，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对她动手。
思及此，林郁时小心?的看着脚下。
裴文又在旁边说：“你走这么快干嘛，走慢点呗。”
林郁时撇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哥，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儿，想送你一程吗？”裴文笑着，语气格外暧昧缱绻。
林郁时听的浑身不爽，正好到停车场出口的台阶旁，她停下步子?侧身：“你神经病啊？”
裴文轻轻笑了笑，终于收起了刚才那?副温和模样，眼中逐渐露出阴暗：“有没?有病这种事儿，你不应该去问?问?傅家人吗？都?是一家人，何必将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呢。”
这话听得不对，林郁时转眼就明白过来：“你是二叔身边的人。”
“还?挺聪明。”裴文扯了扯嘴角，往前一步掐住她的胳膊，手上劲儿用的很大，像是魔怔了一样：“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你们傅家人有心?吗？要不是傅总，傅氏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林郁时看着他越来越疯狂的样子?，心?中一颤，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力气太大。
左右看了几眼，发现这块儿或许是因为停车场出入口的原因，人流量很少，就算是有人经过，也只?是随意扫过他们两，甚至以?为两人是夫妻发生争执罢了。
林郁时吸了口气，认真道：“你赶紧放开我。”
裴文不但没?松手还?加大了力度：“跟在傅以?周身边怎么样？挺辛苦的吧，他那?样的人城府又深，是不是挺累的，嗯？”
要是现在肚子?里没?有孩子?，林郁时很有可能会扑上去跟对方打一架。
但今非昔比，林郁时不敢轻举妄动，一边抓着手机拨打紧急电话一边附和他：“你怎么知?道跟他生活很累，你跟他生活过吗？”
她的话音落地，电话拨出去的同时身后也传来了声音。
“阿时！”
林郁时没?回头去看，却也松了口气。
是傅以?宣。
他趁裴文还?没?回过神前，窜过来扶着林郁时抬脚将人踹翻，护在林郁时跟前冷眼盯着靠坐在台阶边的裴文，厌恶道：“我没?找你麻烦，你倒是上赶着回来了。”
“我怎么不敢？”裴文捂着被他狠踹过的小腹，笑着喘气：“只?不过我倒是没?想过，刚回来的第一笔生意就撞上了你们傅家的宝贝疙瘩，嗯？”
傅以?宣牙齿咬紧，抬脚用力踩在他小腿上：“你他妈想死是吗？”
裴文痛呼，又像是被他的举动惹笑，肩头轻颤：“傅以?宣，你弟弟的老婆你都?这么操心?？还?是说你喜欢人家林郁时？”
林郁时没?听清他这句话。
只?是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赶紧伸手拉了把脸色铁青的傅以?宣，低声说：“你别动手，报警就好了。”
对二房那?件事情的处理林郁时了解得不算多，但刚才傅以?宣说的，让她隐隐察觉到但年挪用公司账务或许跟面前这人脱不了干系。
傅以?宣喘了口气，点头嗯了声。
翻出手机，余光看见秦月大步朝这边奔来，手指微顿，回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秦月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下口水说：“我来接阿时的，那?边堵的太厉害，等了半天她没?来，我就把车停旁边跑过来了。”
说完，又赶紧上下打量林郁时：“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
林郁时摇了下头，看着裴文说：“被一神经病缠上了。”
这事情处理完，傅以?宣开车送林郁时回家。
车子?停下，林郁时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脸色难看的傅以?宣，扯扯他的衣袖：“喂傅以?宣。”
“干什么？”傅以?宣不爽的看向她。
或许是被这语气冲到，林郁时瘪了下嘴，嘀咕：“你凶什么。”
傅以?宣被气笑：“真凶你的话我还?没?说呢，等着傅以?周骂你吧。果真是怀个孩子?脑子?不灵光了吗，不认识的人站在那?里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报警啊。”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你就来了吗。”
傅以?周冷笑：“别解释给我听，想想怎么跟傅以?周解释吧，下车赶紧回家。”
林郁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是真的生气了，那?句“你别跟傅以?周说这事儿”的话到嘴边，却又不知?怎么开口说出来。
舔了舔唇角，她慢吞吞地挪动下车。
看着人进门?后，傅以?宣半仰起头，靠着靠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鬼知?道刚才开车经过的时候，看见林郁时站在那?里，被裴文抓着胳膊纠缠的样子?让他心?里多后怕，车子?还?没?停稳，就开了车门?朝那?边跑去。
裴文是傅益身边的私人秘书，专门?给他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当年二房倒台那?事儿，其中就少不了裴文出智出力，傅益夫妻两进监狱时，他一度想要追究裴文，但谁知?这人遛的比谁都?快。
但眼下回了国，傅以?宣就不可能再让他跑了。
抬手按了按酸涩的眼窝，傅以?宣睁开眼，侧目看向不远处的别墅。
他想起刚才裴文问?出的那?个问?题。
是啊。
林郁时是他傅以?周的老婆，他凭什么这么操心?。
他心?里不想承认，可是又没?有办法忽视，浪荡多年的傅以?宣居然他妈的喜欢林郁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他从小到大的朋友林郁时。
唯一的那?点真心?也都?给了林郁时。
他其实?是知?道林郁时喜欢傅以?周的，大抵是从好多次，对方若有似无?的打听当中，也或许是从朋友聚会的时候，每每说起傅以?周，林郁时偷偷摸摸留意眼中却又闪着光开始他就猜到了。
但他没?说。
可能私心?作祟，也可能是因为林郁时眼中的光芒，是他从没?见过的壮丽星河吧。
回想过去，傅以?宣忘不掉起初得知?傅以?周要回国心?里那?些淡淡的恐慌，所以?他才会背着林郁时约了秦月出去喝酒。
再往后，他生日那?天，小姑娘抱着酒瓶醉的厉害，他明白那?是为了傅以?周的酸涩；然后又得知?长房有意跟林家联姻，在台球桌上看着林郁时险些忍不住就要说出口的蠢蠢欲动。
她单身party结束那?晚，傅以?宣在吧台前坐了整宿。
调酒师离开前，像是心?有所感般给他调了杯酒。
那?酒入喉带着甘甜，后劲儿却是苦的，明明苦到辣喉，是傅以?宣从前多一口都?不会喝的东西，那?晚他却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
像是麻痹自己，又像极其清醒的知?晓。
曾经在他身边触手可得的姑娘，即将成为他人妇，而他此生那?仅有的真心?实?意，都?将掩于岁月。
他的喜欢，只?能无?休无?止地伴随着光阴堙灭。
不知?道在车里坐了多久。
傅以?宣慢慢睁开眼，眼尾带着点红，垂下眼皮揉了揉，摸出手机给傅以?周打了电话。
“喂？下班了吗……裴文抓到了……真的，你早点回家吧……嗯挂了。”
通话时他的语气格外自然，就像是从前面对傅以?周与林郁时的每一次那?样轻松熟稔。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以?后的岁月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终将局限于他的身份里。爱不得、说不得、看不得，就算是想念都?只?能偷偷的。
他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出口即是背德，便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一分一秒的沉沦，最后困顿在他亲手打造的牢笼中。
而他的余生，都?要这样度过。
也只?能这样。
傅以?宣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中还?带着没?能散尽的水雾，他却勾起唇角，笑的比以?往的哪次都?欢快得多，任凭谁看，都?无?法看出他此时的装模作样。
是否真心?快乐又如何呢，这样就好。
他踩下油门?，轿跑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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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以?周挂断电话后，没?再继续留在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家。
推开卧室门?，林郁时刚洗完澡坐在床边擦头发，听见动静她抬头看过来，面色素净，眼皮泛着被热气熏的红。
刚才走到半路，想起傅以?宣那?句话，他便让秘书去查了查今下午的事情。
得知?裴文就是林郁时去见的人，心?下担忧的同时，伴随着浅浅的恐慌与无?力感，眼下盯着面前的人，傅以?周的心?悸才稍稍散去。
用力抓了下门?锁，看着林郁时，等她主动跟自己说这事儿。
林郁时目光轻轻闪烁，下意识起身问?：“吃饭了吗？”
“嗯？”傅以?周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