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大场面。说到底,他龙丹已毁,能做的事十分有限。
几位高人能否前去求援,真隐宗的弟子是出手相救还是坐以待毙,那也是看气数和因果的。
他只能顾着眼前,撑伞尾随送嫁的红衣尸队,尸队也正忙忙活活地作祟。
一些行尸飘在半空中撒花。一些行尸则已脱离队伍下地来害人。
他以桃木剑劈开几个行尸,尸血竟腐蚀剑身。遇见一个厉害的行尸,桃木剑干脆断为了两截。
那些行尸见同伴被诛,便追着他跑。他扔了桃木剑,撑伞边跑边叫:“刺儿,出龙命了!”
“不然小滑头你想如何,要我在修真界现身吗?”化血鲮晶木在他头顶一颠一颠,看他折腾。
他一脚踹开扑来的行尸:“刺儿不是我说你,你活了大把岁数,难道连化形之术也不会使?”
“你是觉得寂寞,”化血鲮晶木故意曲解道,“要我变成一个小姑娘,陪你一起抱头鼠窜?”
白语冰为之绝倒:“变什么小姑娘,用小姑娘对付行尸,那太花哨了。这么样,你变成兵器,随便什么都行。狼牙棒,流星锤,刀枪剑戟,变走样了也无妨。父不嫌女丑,我不会笑话你的。”
“……较之变成走样的兵器,我更想袖手旁观,见识一下小滑头你变成走样的尸龙的模样。”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父不嫌女丑,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都是一个意思。”
如此斗着嘴,白语冰又跑了三条街,还不能跑得太快,不然竹纸伞会被劲风掀翻。
他且跑且随手拿砖瓦、陶缸、磨盘等杂物抵挡行尸,与常人相较,身手已是十分威猛敏捷。
架不住敌众我寡,且遍地是灼热的尸血,他渐觉局促,乃至只能提气蹬墙行走。
好容易行至一处染坊,仗着头顶有草棚和布匹遮挡,他坐在阴凉的水池边,想喘口气歇歇脚。
一物倏地自水底哗啦跃出,直往他的怀里扑。
他头顶却有贴了黄符的竹纸伞,此物如遭雷击,婴孩般凄厉地啼哭一声,又啪嚓跌回水池内。
白语冰凝眸一看,原来是昨夜见过的飞尸孩童,不知这倒霉孩子怎般竟躲至了此处。
“大哥哥!”孩童似有些惊慌委屈,脸蛋湿漉漉,张开两只灰白的小手,是个要抱抱的架势。
“别撒娇了,不是我不抱你,我一抱你,你就吸我的真元,那我还有力气干别的吗?”
孩童显是听不明白,一发地慌乱,没口子只叫道:“大哥哥,抱,大哥哥,抱!”
“小滑头,当心。”化血鲮晶木忽然认真说道。
白语冰随之转头,见一袭红嫁衣飘然而来,红指甲利如爪,正是之前坐在花轿里的女旱魃。
这旱魃近看更是美艳如幻,双眸只死盯着飞尸孩童,转瞬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白语冰见势不好,竹纸伞一合当做剑使,便往她腹部一送。这一送,伞竟直没入肚内。
肚内本就少一块肉,恰中要害,旱魃尖叫着,攥住带符的竹纸伞,一下子将他抡飞出去。
他撞翻几根晾衣的竹竿,强立定身时,胸前就是一沉。飞尸孩童已扑入他怀中,脐带如绳索紧紧缠住他的前胸后背,并且瑟瑟发抖。“哎,你一飞尸还怕死吗,勒得小爷我快喘不过气了!”
白语冰手忙脚乱扯飞尸孩童,这孩童宛如一块狗皮膏药,赖定他是死活不肯撒手。
这时,旱魃已捏碎竹纸伞,似乎十分愤怒,口鼻喷出尸气来,浑身随之变形。
原本艳若桃李的脸庞,霎时变得焦黑干瘪,神色也狰狞难言,嘴里还翻出了四颗獠牙。
白语冰为之叹息,动之以情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邪祟,为何要自暴自弃地卸妆呢?”
旱魃咆哮一声,声音自尖厉而嘶哑,隐约可以辨出一个女子在说话:“把孩子还给我!”
“不是我不想归还令郎,”白语冰挠了挠头,挠下化血鲮晶木道,“你看,你把令郎吓成什么样了?从前没少打孩子罢?这就是你不对了,日子过得再不如意,也不能拿孩子出气,是不是?”
旱魃估计是没见过如此聒噪之人,怒火中烧,双爪迅若电闪,直抓向白语冰。
白语冰一咬牙,顾不得化血鲮晶木能变成什么了,要放出些血来,忽有一盏长明灯破空而至。
这长明灯乃是琉璃盏小灯,状若花瓣,精致非常,如此打旋飞来,灯芯的火光竟未熄灭。
旱魃似被这长明灯的光芒迷惑了一瞬,待要伸爪抓碎它,它又活物般往染坊门口飞去。
白语冰也往门口看去,灯已落入一人手中。此人身穿紫氅青袍,眉心朱砂一点,竟是沈止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