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树么?食之不惑。圣前修复《山河社稷图》,从毁损的旧山河带得一株出来,植在西南方。离此五六十里地处,开黄花的便是。唉,我们百鸟宫里,多奇花异草。有些树木,果实比皮叶强许多,大多有延年益寿之效。只可惜我等已修成神体,有些果实落地烂透了,也没有人吃的。”
黄衣女子十分健谈,听白语冰讲明所寻之物,且说且笑,手遥遥地一指,便目送他称谢而去。
一黑衣女子忽问道:“扬灵姐姐,蒙树生在离此八十里地处,从不结果。你说果实干什么?”
黄衣女子笑道:“哎哟,我这记性!我也没说蒙树结果。他一路寻去总能寻见。游波妹妹,不是要去尚膳院,看摩空哥哥猎的小妖么?逐天将军挑嘴。待小妖送入化龙池,可就挑不出好了!”
白语冰行五六十里地,见一株大树开黄花而生圆叶,且已结出不少果实。正如黄衣女子所言,有些果实落地烂透了,也无人采摘。他问此树是不是蒙树,此树似无精魄,只是不言语。
再问化血鲮晶木,化血鲮晶木竟也不知。“刺儿你好歹是木,怎么连自己的同族也认不全?”
“……小滑头,你是龙,你就认得玄穹太子玄飏了?”
白语冰一想也是,正要掰下一片树皮来,他心底那名为痨儿的声音冷笑道:
“小子,此树剧毒无比,尤其是果实,万不可服用。不然,你一世也无法再重筑内丹。”
他心知这痨儿不怀好意,话应当反过来听:“痨儿你的意思是,这果实能助我重筑内丹?”
痨儿只是冷笑。他作势拾果吃,又顿住道:“小爷我又不傻!当真是好东西,能掉一地?”
正自得其乐地玩闹间,盘旋于天的鹰,忽有一匹疾掠而来,落地化作一黑发金眸男子。
白语冰倒也认得。是护林近卫鹰军的将领,名为猎烽,曾护送他来神界。
“娘娘,此物不可服用!”猎烽见了他手中果实,脸色大变,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便道。
白语冰笑道:“猎烽将军,快别叫我娘娘了。我现下是桃花宫的答应。叫我白答应罢。”
猎烽诺诺地应了一声。这小龙杀了蛊雕,救下他性命,白答应三字实叫不出口:“白恩公。”
白语冰听得新奇,却也未深究,问道:“将军你说此物不可服用,那它怎么能酿酒?”
猎烽微一怔,后退一步,低头抱拳道:“白恩公,此树名为黄棘,是幽谧院的紫鸩真君所植,一向由小将及麾下鹰军看管,果实食之绝育,并无酿酒之效。”
白语冰恍然大悟:“妈妈的,好阴险的痨儿,这个激将法,竟是想妨碍小爷生小小龙!”
猎烽也不知听出了什么,俊脸一红,引他去寻蒙树,冷不丁地说道:“小将正在练回照术。”
白语冰问什么是回照术。猎烽道是五雷秘法之一,说来也是受惠于他,便把凤羽嘉带他三位将军查探他与蛊雕一战的细情讲了。猎烽以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角儿,讲罢又讲自己的心得体悟:
“多亏圣前点拨,小将这才发觉,雷有无尽妙用。不仅是劈和轰。譬如这回照术,妙用在于电光,不但可以查探已发生的事,还可以营造出幻象来迷惑敌人。白恩公你认为如何?”
白语冰挠了挠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个五雷秘法吗,令我有眼界大开之感。”
猎烽看他一眼,低声道:“小将定以白恩公为楷模,宠辱不惊,即便身不由己也自强不息!”
这话不知从哪说起了。他艰难地回看猎烽一眼,勉强称赞道:“是么,将军很刻苦啊。”
猎烽执意要送他回桃花宫,唯恐他再受什么刁难。他只觉和猎烽说话费劲,却也推脱不得。
结果一路上,他没受什么刁难。反倒是猎烽如妙龄少女,被巡逻的几个鹏军士卒调侃了一通。
他旁听众人言语,隐约知晓猎烽另有个主子。能当上鹰军将领,猎烽乃是托了那主子的福。
“猎烽将军,”行至桃花宫前,白语冰终于理解了猎烽为何要自强不息,忍不住道,“我近来也在练功。我龙丹尽废,难以结成内丹,想练一练外功身手。那个啥,强身健体吗。我从前在仙界时,十八般武艺都会使一些,招式大约还能看。将军何时有空,不知是否有幸向将军讨教一二?”
猎烽听得大喜过望,只道白语冰深藏不露,定能指点自己,却又担忧凤羽嘉不允。
白语冰道:“管他干什么——我是说,圣前心地良善,男女嫔妃尚能同住,何况你我切磋?”
二人有说有笑,约定闲暇时在黄棘树下相会,方才依依不舍地各自散去。
摩空真君披着湿重的蓝袍,坐在离二人不远的大树枝头,冷眼窥视,发梢犹有水珠淌落。
“摩空哥哥,”一根手指倏地挑起他的下颔,“干什么使了隐身术,跟了我家小答应一路?”
摩空真君脸一沉,避开这手指道:“你整日乱点鸳鸯谱。我倒要看看你又捣什么鬼。”
“哈哈,我能捣什么鬼?圣前难得对一条小龙上心。我本想考验考验他,让他吃些个苦头,引得圣前怜香惜玉。可这么一看,他是天生讨喜,连摩空哥哥也护着他,我不免要嫉妒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