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儿出学校的时候,一大群的家长还围在门口呢,坐着的大妈拎着个水杯,从包里掏出了个鸡蛋,喝了两口白开,开始剥鸡蛋吃。
自打何大仙儿回自己家住以后,顾异就几乎没再尝过早饭是什么滋味儿了,看见那白鸡蛋又光又嫩的,生生给他看饿了,他咽口口水,趁大伙儿沉迷煮鸡蛋的时候风紧扯呼。
坐上车了还左右瞧一圈儿,捂着半张脸往窗户外面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大腕儿呢,确保了安全又开始埋怨何易晞:“何大仙儿,你干嘛呢,我话还没问完呢。”
“还问什么?课程表啊?”何易晞把窗户打开一点儿,顾异立刻越过来给关上了,末了还抬起头白他一眼:“一会儿学生家长找来。”
何易晞身子往后缩缩,给顾支队长那大骨架腾地儿,看见他脑袋顶的发旋在他面前晃悠两下,一股的温热就像太阳能似的隔老远都能感觉到,何易晞眼神儿顿了顿,又挪开了:“你刚没听见杨星子的话吗?”
“什么话?”顾异坐正了身子,又戳何易晞,“安全带,绑好了。说跟那几个同学关系很好?”
“她是这么说的吗?”何易晞拧头系安全带,“她说的是班里的同学关系都挺好的。”
“啊?有什么不对吗?不是谭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吗?”
何易晞眼皮一撩,翻起白眼来,顾异往一边儿斜一边儿看后视镜一边儿抗议:“有话您说话,卖什么关子啊,不然我涨租了。”
“顾支队长是不是忘了,你才免了我一年的租?”何易晞听见顾异一个“我——”字出口,剩下的话又咽回去了,一脸的吃瘪样儿,又乐:“杨星子的回答,不够正面,说明她在回避,或者说她不愿意承认。”
“哦?”顾异听完眼神一亮,脑子里发散思维,红灯都没瞧见,何易晞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这事儿有点儿意思,可以把他们班的同学叫来单独聊聊,说不定会有突破口。”
“还有一件事儿。”何易晞扬起脖子,摸了摸下巴,撑起一条青白的弧度,又把手拍顾异后脑勺上,“绿灯了,顾支队长。上一个留了纸条儿的小姑娘可死了啊。”
“你的意思是说——”顾异一愣,脚下一松,瞬间小破车熄火了,留下身后一串的喇叭猛催,后视镜里露出个脑袋来跟他比划,顾异淡定从容起步挂挡,视而不见,只可惜又红灯了。
袁灵素的父母看着挺憔悴。
当然这事儿发生在谁身上,谁都得憔悴。
袁灵素的家境比较优渥,出事当晚父亲尚在国外出差,这事儿后来让黄文海接了手,顾异也就走了,此刻再瞧他们家,明显没有第一次来的时候,收拾的那么妥帖整洁了。袁灵素爸爸开了门,也没心思跟他们露个笑脸儿甚至多说一句话了,丧子的痛苦让他力量殆尽,甚至站也站不住,很快的坐到一旁兀自抱着肩膀垂着头。
袁灵素的妈妈眼睛红肿,坐在沙发上,一边儿的桌上还摆着袁灵素的照片儿。一见着顾异就开始抹眼泪,像是想起来之前的事儿似的问:“你们怎么又来了?”
顾异跟何易晞落了座,往周遭看了一圈儿,再看袁灵素妈妈的表情,立刻头大如斗,猛戳何易晞还带努嘴的,何大仙儿十分无语,但谁让顾异是老板呢,只好开口安慰人妈妈:“发生这种事儿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我们也不想来打扰您,主要是袁灵素同学这件事儿还存在一些疑点,现在转到市局来了,所以我们过来问问情况。”
袁灵素妈妈也懒得跟他们寒暄,一听到“袁灵素”仨字儿立刻泪如泉涌,抽张纸巾出来擦眼泪,还带着哽咽:“有什么您问吧。”
何易晞继续当他的“沉默的大多数”去了,顾异“呃”了一声开口:“我们想知道袁灵素同学最近有没有一些异常行为?比如经常谈及生死的话题,会莫名的情绪低落,生活习惯发生改变之类的。”
“警察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素素有抑郁症吗?”袁灵素妈妈那厢擦着眼泪,听到这里眼睛一瞪,带着点儿愤慨,才停了一瞬眼泪又往外涌。
顾异赶紧抽张纸再递过去祭出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这么说过。”
何易晞瞥他,露出个悲天悯人的佛相,就好像要当场坐化了,接他的话茬:“您不要太在意,我们只是常规问话,排除袁灵素同学自杀的可能性。”
估摸着是何易晞的颜值又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袁灵素妈妈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她爸过几天过生日,她还跟我说要计划给她爸一个惊喜,她怎么会自杀呢?她那么爱惜自己的脸,怎么会舍得,舍得——”
袁灵素爸爸叹了口气,眼圈跟着泛红,上来拍拍妈妈的肩膀。
袁灵素妈妈喉头一哽,几乎哭出声儿来,揉着眼又道:“要说情绪不好,上个月学校组织了一次写生,素素回来就直说不太舒服,去医院看了几回也没查出来什么,后来过了没两天就好了,我们只当她在那个地方吃坏了——”
说到这儿,袁灵素妈妈突然从沙发上翻了起来,一把拉住何易晞的手:“警察同志,不会是去长生镇出了什么事儿吧?”
何易晞僵硬的笑笑,又安抚袁灵素妈妈:“至于是不是在长生镇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会去调查的,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袁灵素妈妈松了手,忽然捂住了脸:“肯定是在那儿出了什么事,不然我们素素,怎么会……我就说不能让素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素素她爸非说学校组织的活动不会有事儿的,我说过了……我不该让她去的……”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哽咽化作撕心裂肺的哭腔,一声又一声的化成刀子,往所有人的心头上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