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鸿云帝似是有感应般的睁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处,又重重咳嗽了起来,“……你们终于来了,朕早就应该想到,和亲……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苏萧顺从的被殷景衍紧握着,听到这话时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转向了别处。
“陛下如今可曾后悔过?”殷景衍出声道。
鸿云帝艰难的想要坐起来,却又在半途中跌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他也就放弃了,躺在床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后悔?朕有什么可后悔的,”鸿云帝道,“当年朕未曾登基时,父皇原本中意的太子乃是朕的二皇兄。从那时起,朕就知道,只要二皇兄还在一天,父皇就永远不会瞧朕一眼。于是,朕设了计,立了功劳,最后也就顺利的成为了新帝。”
他侧头,看着殷景衍说道:“后来,朕登基了,可朝里还有太后,还有你们三大家族,朕不得不防。”
殷景衍默然片刻,道:“所以,你早就知道六皇子会叛乱。”
鸿云帝讥诮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苌妃整日在后宫里与右相做了什么勾当的事情,朕不愿与她多计较。甚至是你,老四,朕也从来没有信任过。”
他默然片刻,却忽然说道:“不过,朕对紫阳却是心怀愧疚的,若不是朕一意孤行的……”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再说了,”殷景衍打断他,随即拉着苏萧往殿外走去,“陛下还是好生歇息吧,臣还要前去与殿下汇合,微臣告退。”
鸿云帝有些无力地合上眼,“走吧,都走吧,走了好啊……”
报警而来的士兵全身浴血,被带到钟离温面前时干哑难言,从他的狼狈形迹不难推断出对方是如何的凶猛。
在这夜里,皇宫却宛若整个都震动了起来,大陆和双玄按早已计划好的方案将禁军戒护范围缩小,快速沿山道、沟堑布置下数道外围防线。幸好现如今是在夜里,可行走的道路上并无闲杂人等,也就大量的减少了乱杀无辜的可能性。
宫墙外的城门已经被青灼所带来的司邙军队强行破开,并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杀着逼入皇宫,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鲜血直流。
钟离温的人只好步步后退,原本想着可以从皇宫后的山路退下,却没想到岑王府的人早已将防线缩得又紧又密,抵除掉一部分敌众我寡的劣势。
此时宫内已是惶然一片,许多人不知所措地跑来跑去,似乎是逃也无法逃,躲也不会躲的样子。钟离翊面如寒铁,步行如风,丝毫不为这种惶然的情绪所动,等他笔直坚定的身影穿过之后,两边看着他的人们莫名地安定了些。
“殿下,对面的人手太多了!”有人喘着粗气说道。
钟离温伸手抹掉嘴角的鲜血,眼光阴粲,“皇都外的禁卫军怎么还没来?”
“……恐怕是来不了了,”那人嗫喏道,“有人看见左相拿着虎符去了禁卫军处……”
“一群废物!”钟离温一脚将人踹开,喊道,“所有人放弃重物,竭力往后宫撤退!撤!”
不远处,高高的宫门城墙上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已然换了两番。
钟离翊站在高处,冷眼看着皇宫内那处不断撤退的人群,从容不迫的下达着一条条命令。
饶是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下,钟离温却也在仅凭着禁卫军的情况下,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前面挡着的人太多,钟离翊的兵马一时之间也无法全力攻击。
可,在他们的身后却还是有着司邙的二十万兵马。
青灼站在他的旁边,盯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冷声道:“后宫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不,还没有结束,”钟离翊冷静得如坚冰般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攻破了宫门,还有后宫的殿门,攻破了殿门,还有他们自己的身体。只要一息尚存,就不算成功。”
他的这种说法,冷酷得令人胆寒,青灼的视线也不禁急速地一跳。
青灼转过身来,直直地面对着钟离温,一字一句道:“钟离温斗不过你,不亏。”
“多谢。”钟离翊温和的笑了笑。
此时东方已然见白,但局势却在急剧地恶化。不停地有人登上城墙,向他们汇报着战况。皇宫内黑压压的人群亦如海绵般,不停地向外扩张、膨胀着,每扩一次,都将众人的情绪朝崩溃方向再推一步。
“给我!”青灼余音未落,一支流矢象似从天而降,对着那黑压压人群的中央瞄准,嗖得一声钉钟离温的面前,虽然偏离得很远,但已足以在其中掀起恐慌,惊恐。
他说,“既然如此,那就别留遗患。”
这时,有人从下面小跑了上来,“殿下,岑世子和皇子妃来了。”
钟离翊微喜,“让他们上来。”
青灼最先看到的,是苏萧身上那一抹刺眼的红,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拉了过来,却未曾想到苏萧另一只手腕被人紧握着。
“放手!”
殷景衍却将人往身边扯了扯,眸子如冰,“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你有什么资格,”青灼伸手搭上苏萧的手腕,又打量了她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舒了口气,语气冰冷道,“苏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鬼样子?!”
苏萧似是有些迟缓的想了想,抬起头,微微扯了扯嘴角,“唔……我好像又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