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云帝的病情加重了。
钟离翊站在龙床前,目光从鸿云帝愈发憔悴的脸上扫过,瞧着跪了满屋子的人,冷声说道:“太医院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先前以为这四皇子为人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原本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却没发起脾气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之前有个太医打马虎眼,直接被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有气没气的呼着呢……
“殿下,微臣有话要说。”最左侧一名太医跪出来道。
那人是先前去皇子府上给苏萧诊断‘身孕’的,钟离翊对他还有些印象,语气不由温和了些,揉了揉眉心,说道:“有话说便是,本皇子不会责怪于你。”
“微臣斗胆猜测,陛下此番不像是感染风寒,倒更像是……中毒。”
“中毒?”
“方医,你莫要信口开河,”立即有一人出来反驳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乃是草民出身,一手医术更是他自己胡乱钻研而成,所言之语纯属是无稽之谈。若不是陛下仁慈,他怎么会有机会继续留在太医院,殿下,还请三思啊……”
“既然如此,当日皇子妃身怀皇室血脉之时,怎不见得你去诊断?”钟离翊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打断他道。
“这……”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钟离翊挥了挥手,“你继续说便是。”
“陛下初感染风寒之时,尚且只是头晕,恶心等微良症状,尚且是还有些许意识。”方医道,“可今日却是浑身发烫,呼吸微弱,意识薄弱,甚至是会说些碎碎言语。臣曾在进太医院之时,在民间曾见过不少怪病,如今陛下这模样,倒更像是民间中了癔症、现实与梦里浑然分不清的模样。所以,微臣才斗胆说是有中毒的迹象。”
“本皇子知道了,”钟离翊起身道,“除了方医外,所有人都退下。”
“是。”其他人纵使再心有不甘,也只好悻悻离了宫殿。
钟离翊唤来李佶,吩咐道:“你带他将父皇这几日来的一切吃穿仔细检查一遍,待有结果后,派人去四皇子府告知一声。”
“殿下放心,奴婢晓得了。”李佶俯了俯身子,随后才带着方医退了下去。
鸿云帝卧病在床后,宫里的所有一切都交由了苌妃掌管,就连这里服侍的贴身宫女,多半也是从椒淑宫里出来的。
实在是有些蹊跷。
想当年鸿云帝跟随先帝时何等的风光,后来又是如何的殚精竭虑,重整朝政。
半过沧桑,如今真心相待的,又能有几人。
如今这样,却也换不得他半丝心疼。
钟离翊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走了不久,正闭着眼冥想着什么。蓦地外面一阵马鸣,整个车身剧烈晃荡了一下,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就听见向冯在外有些怒气道:“你怎么看路的?难道没长眼不成?!”
那人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小人、小人不是故意的,是、是有人让小人将这、这封信交给四皇子殿下,说殿下看了就知道了。”
“就这个?”向冯接过信封来,正反看了一圈,也没什么特殊的,旋即随意的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
那人得到同意后,像是如释重负般的舒了口气,小跑着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殿下。”向冯将信递到马车里,钟离翊将信拆开,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郊外长亭相见,与要事须与殿下相商。
落款是柳牡鹤。
可……柳牡鹤不是已经去赣州了吗?
他问道:“这几日可有柳牡鹤的消息?”
因着此人是左相的侄子,又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的,左相骂归骂,可心里却还是疼上几分的。
那赣州虽说是朝王的地界,可当时出了刺客,谁又能保证会不会发生暴乱什么的。
向冯将马车停到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想了半晌,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是中秋夜那天,有人从府外递了消息,说是柳大人要赶回皇都。当时府里正忙的很,小的、小的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回去让府里那位姑奶奶收拾你去,”钟离翊放下帘子,说道,“走,去郊外长亭。”
“啊?殿下,万事好商量,您可千万别让皇子妃教训小的啊……”
“怎的?你怕她不成?”钟离翊笑问道。
向冯驾起马车,嘟囔道:“那位姑奶奶,也就只有岑世子拿她当宝,不是毒就是针的,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要抽人……”
钟离翊坐在里面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你倒是说的很贴切。”
“殿下……”向冯顿时就红了脸,手里挥马鞭的动作也愈发快了起来。
长亭外,钟离翊到了后,就瞧见殷景衍和柳牡鹤早已在里面侯着了。
柳牡鹤正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刚刚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见钟离翊来了,也不顾正在喝水,直接将茶杯放在桌上,拱手道:“微臣参见殿下,不知殿下特意快马加鞭将臣召回来是所谓何事?”
快马加鞭?
钟离翊一愣,不由皱眉道:“什么意思?”
柳牡鹤疑惑了,“按日程来算,微臣还有两天时间才能到皇都。谁知半路上殿下给微臣递了信,说务必要让微臣一日内赶到皇都长亭。否则,将会误了大事。”说着,他将别在腰间的信抽出来,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更引人注目的是,信的左下角盖着的,明明就是他钟离翊的私印。
虽说柳牡鹤顽冥不灵,固守封建,却也是能分得清什么是忠良,什么是贤明。
否则,此番他也不会如此着急的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