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本想骑跪,碍于众人在场,只好选择双膝着地跪在胡先生左侧,左手五指张开,右手覆于左手之上,置于胡先生胸骨下端,两臂架起伸展,上身微微前倾,借助身体力量将两手下压,随即复位上抬,掌根始终紧贴胸骨下端丝毫不离。
听她口中默默计数,每六十回停顿一次,如此反复数次,直等到胡先生喉咙里缓缓滚动,发出一声浊音,方罢手。
秦晚当即面色一松,抬起手腕摸了一把额间薄汗,要地笑意融融:“救回来了!”
“谢天谢地!”平阳郡主听得这一声,眼泪倏然落下,面色却不似之前紧绷,随即将怀中儿子紧紧抱住,这才无所顾忌的哭起来。
怀里小童早被吓呆了,这会儿听见母亲的啼哭声,才堪堪回过神来:“阿娘,我害怕……”
“骁儿不怕,不怕!”他说话的时候牙齿直打架,听得平阳郡主心疼不已,忙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谢添从一开始就提着一颗心,看着他们夫妻两个忙里忙外,想要上前帮忙,又怕自己裹乱,只得捏着手站在一边儿等候。听得秦晚这句,才像是得了救赎,眼中卷过全所未有的感激。
“胡先生?”谢添上前两步,直等到小厮为他重整仪表后,才小心翼翼的试探。
胡先生仰面躺在草甸子频频咳嗽,只当没听见,等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挣扎着要坐起来。
谢添见状,慌忙两手去扶他,却被他冷着脸躲开:“老朽当不起大将军如此大礼,折寿!”
“是我管教无方,对不住先生。”两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谢添面带愧疚一拱手干脆跪地朝着胡先生行了个大礼。
赶在他磕头之前,胡先生忙伸手拦住,终究长长一叹:“罢了,老朽权当渡劫了,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胡先生挣扎着起身,谢添怕他抗拒,只好叫身后管家去扶,恭恭敬敬的赔礼:“对不住先生,改日我必登门请罪。”
“救命之恩,老朽拜谢!”胡先生只是摇头,抬起袖子摆了摆,转而停在秦晚跟薄晏面前,松开管家的手缓缓站定,两手一合深深作揖。
秦晚只是轻轻一笑:“先生有礼了。”
看她落落大方的受了,胡先生面色稍缓,抬手轻轻捋了捋山羊胡子:“传言不可信,不可信呐!”
大概知道他口中传言是什么,秦晚依旧笑得坦然:“先生是有大智慧的,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能为长公主分忧,老朽自是求之不得。”胡先生捻着花白的山羊胡子连声答应,分明比之前还要高兴一些。
秦晚闻声浅浅一笑,随即看向平阳郡主怀中小童,转而欠身行礼:“我请先生留下,仍教导小公子读书。”
这话一出,众人都跟着愣了愣,这怎么可能呢!
“长公主如此,是何道理?”胡先生脸色一黑,当即就没了笑意,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缩在母亲怀中小儿,十足不悦。
秦晚却并不急着解释,只是缓缓一笑,抬手冲小童招了招手:“你过来!”
平阳郡主虽然心里仍害怕谢添那个火爆脾气,要拿儿子赔罪,可还是扶着儿子起身,缓缓走过去。
怀中小童仍揪着母亲的衣襟不肯撒手,平阳郡主哄了又哄,才将他轻轻推出怀抱去,奈何小童一个转身就要往她怀里钻。
“骁儿,她救了先生,也救了阿娘和你的性命,你必须去。”平阳郡主抬手抹去儿子脸颊上的泪珠子,难得沉了沉声音,眼神坚决不容拒绝。
小童捏了捏拳头,抿嘴点了点头,松开母亲的衣襟转过身,视死如归的迈出步子。
秦晚伸手轻轻将小童抱在怀里,单膝跪地与他等身,随即拿手心拍了拍他的毛茸茸的发揪揪,声音轻柔且令人安心:“姨母觉得骁儿是这世上最乖的孩子,对吗?”
怀中小童久久不应声,秦晚也不急,轻轻揽着他的肩,让他与自己对视。望着他水雾弥漫的大眼睛,秦晚瞬间心又软了一些,温柔一笑又问:“对吗?”
似乎是被她的温柔笑意感染,小童沉默良久后,猛地摇头:“骁儿不乖,捉弄先生,惹阿爹生气,让阿娘流眼泪。骁儿不乖……错了……”
“那错了,应该如何呢?”秦晚看着他泪珠子倒豆子一样不停往下掉,忙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鼓励与期待。
小童眼眸低垂,嗫嚅片刻后,捏着小拳头说了句:“骁儿知错了,认罚,罚什么都行。”
迎上他坚定的目光,秦晚忍不住温柔一笑,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先向谁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