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那儿送鸡汤,没见着你却见着西西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都二十五了,遇见了也不知道把她送回家去!她家人找她一天一夜,你魏爷爷要活着非得过来抽你!”
傅奶奶咬牙切齿地骂完孙子,立刻换上慈眉善目,回头软着嗓子问池西西:“西西啊,吃饱了没?”
“奶奶,您家的饭太香了,我还能再吃两碗。”
“等着,我再给你盛去。”说完这句,傅奶奶回头瞪向孙子,“你自己回来吃饭,把人家西西扔家里饿了三顿!要不要脸!”
傅奶奶一去厨房,池西西就跳下沙发跑到傅川面前,仰起脸邀功:“傅川哥,我把你家打扫干净了,还帮你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
没等到傅川的表扬,她又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奶奶会来,我吃饱了得赶紧走,不然我爸来了我就完了。你什么时候走?能带我一起么?”
“你爸死了,你妈改嫁,你后爹喝醉了总打你,不让你上学,要把你嫁给老头?”傅川面无表情地复述她昨天的话。
池西西咬着手指头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谁让你不记得我了,我都伤心死了,小时候咱俩多好,你给我折的飞机和千纸鹤我还留着呢!”
“……你记错人了吧。”他大她快十岁,她小时候,折飞机和千纸鹤……
“没啊,就是你!你忘了么,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在你家住过半个月,你给我用狗尾巴草编过兔子,还爬到树上给我摘过你家院子里的柿子!”
“你说的是傅岳吧。”弟弟哄她玩还差不多。
“当然是你,傅岳哥从来不理我。我变样了吗?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那时候……”
“怪我。”傅川不想继续听她喋喋不休地追忆童年往事,出声打断。
他正想上楼回房间,又听到她说:“我和你说了名字你都没想起来我,太伤心了。我要是不认识你会跟你回家吗?我又不傻。”
……傻的是他,带一个不认识的人回家。
傅川刚回到房间,傅渡江就回来了。
不出他预料,父亲骂他的主题有两个。
一是傅川正处于研三实习期,傅渡江让儿子换个名字去子公司应聘,不料上班才一周,整个子公司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二是要不是傅渡江和报社总编关系好,他当街搂着小明星的照片就要登上今天的娱乐版了。
“你都二十五了,还整天打着我的幌子干不着调的事儿……”
傅川一句话没回,安静地立在父亲面前,傅渡江骂足了半个钟头,说了两轮车轱辘话,见儿子一脸无所谓地不还嘴,更觉烦躁,挥了挥手让他滚。
傅川滚到楼下的时候,迟茹正坐在沙发上同一个年轻女人聊天,池西西垂着头坐在年轻女人身边,听到他下楼,抬头望了他一眼,忧郁的目光里依稀有乞求。
因为她的眼神,本要离开的傅川鬼使神差地没有走。
年轻女人说:“哎,西西像她爸爸,两人脾气都拗,父女俩三天两头吵架,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再把她当亲生女儿疼,到底隔了层肚皮,只敢哄不敢训,老池就总怪我,怪我太宠她,把她宠坏了,我真是……”
迟茹看了眼傅川,笑道:“你的为难我比谁都懂,小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嫁进来的时候他才一岁,在我看来他和傅岳没两样,但他爸也总怪我太溺爱他,傅岳小时候还气我对哥哥比对他好……”
傅川的嘴角弯起一抹冷笑,为什么子公司的几个经理昨天非拉他吃饭灌他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照片,这两样应该都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比起童话里的蠢后妈,这两位的境界显然高多了,她们对继子女从来温声细语体贴照顾,除了使手段把亲爹变成后爹,其它时候,不是亲妈却胜过亲妈。
听到年轻女人起身告辞要带继女走,傅川忽而说:“池西西,你的书包在二楼,别忘了拿。”
池西西怔了一下,得到迟茹和继母的同意后,上楼“拿书包”。
她刚走上二楼,就听到小石子敲击玻璃的声响,询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前,傅川竟立在楼下的草地上。
他两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偏着头向上看,示意她打开窗户。
“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你。”
“啊?”
“不是让我带你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走不走?”
“走!”
池西西没有犹豫,爬上窗子,闭着眼睛对着傅川的位置跳了下去。
冲击力太强,饶是傅川早有准备,也险些崴了脚。
他转了转脚腕,扯掉还死死抱着他不放的池西西的手,拖着她从小门走出了院子。
一上了他的车,池西西便一扫先前的忧郁,眼睛亮晶晶地冲他傻笑:“傅川哥,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没地方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听话,不麻烦你。”
她身上仍旧穿着单薄的校服,傅川调高空调,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淤青,问:“你爸打你?”
池西西立刻拉了拉袖子,迟疑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浮起了笑,声音轻快地说:“没有,我和同学闹着玩撞的,我爸要带着他老婆儿子移民,我不想去,我去美国干什么,我同学朋友都在这儿……”
傅川望着她脸上灿烂的笑,收起了同情心,只恨自己被个小孩坑了。
“傅川哥……”
“说。”
“你带我走,你奶奶他们不会骂你吧?”
“不带你走他们也一样觉得我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