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京显然话里有话,故意加重‘未婚夫’几?个字,眸色加重了些。
温夕意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也不是我未婚夫。”
“……”
沈致京轻轻勾了勾唇,慢悠悠开口,“沈家和肖家的……”
温夕意打断:“婚事是我的事,又不是沈家和肖家,当然是我说了算。”
沈致京喉咙哑一阵,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半晌才收回视线,叹了口气。他指腹揉了揉太阳穴,手肘撑在车窗边。
“我这是在帮你?出气啊。”
“嗯?”温夕意眨了眨眼。
“那个小子一路下来太顺风顺水,没吃过苦,也没吃过什么亏。”
沈致京扬了扬眉骨,想起什么,轻掀唇角,“总该让他吃点亏。”
沈致京的视线淡淡地垂落在温夕意的手臂上,想到什么,鼻腔里轻轻地哼笑。
这些丑陋、肮脏、黑暗。
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事。
车外又是一阵响动。
“哥!”肖洛辛敲了敲车窗,“你?在车里吗?”
“我在。”
沈致京摇下车窗,下颚弧线干净利落,他眼神中带着些漫不经心,“有什么事?”
肖洛辛朝着车内望了一眼,只有沈致京和程助理两个人。
他顿了顿,才说:“我找了商场一圈也没看见那个老总,他不会失踪了吧,不是约好在这里见面吗?”
沈致京抬了抬眼,摇上车窗,“你?继续找找。”
“可是……”
程助理打断:“沈先生还有事,肖少?爷您自己的事要自己完成,这是肖总交给您的任务,和沈先生无关。”
“……”肖洛辛咽了咽喉咙。
自知理亏,他后退一步,“行,那哥你忙吧,我走了。”
直到肖洛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
温夕意舒了一口气,从原本蹲着的地方弓身站起来,坐在车座上,小拇指微微蜷着,不小心擦碰他的腿。
知觉男人有片刻的僵,她看了看他的腿,轻轻一瞥,马上收回视线。
“你?的腿…还好吗?”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下一秒温夕意就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明显是戳人家的痛处好吗!
“……”
程助理咳嗽了声,忍不住开口发言,“先生的腿伤老毛病了,不能受凉,下雨天总是复发,反反复复,有时候痛到不能下床。”
沈致京微微扬了下眉,几?不可闻地“啧”了声,准备打断程助理喋喋不休的话。
他不需要小姑娘知道这些——仅仅只有他,才体会到的伤痛。
这并不亚于将他的伤口撕开,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她面前,去博取她的同情。这是弱者的行为。
沈致京又啧了一声。
那不是他想要的。
温夕意摁住他的手,转头看向程助理,很明显不想他打断,还想继续听下去。
“还有呢。”
“还有…”程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出先生情绪不好,话到嘴边囫囵几声,“温小姐,您……”
温夕意也看出程助理的难处,还有沈致京不动声色地威胁,她没有继续追问。
她顿时有点能理解,沈致京一直瞒着不见她的原因了。
…会不会是,害怕她知道他拖着这样一副身躯。
那么高傲的男人,从云端跌落,从万人崇拜到万人摒弃。
换做谁也受不了。
温夕意模模糊糊想起,在医院第一次看见他躺在床上的那个下午。
“你?要去医院。”她的掌心摁住他的手背,呼吸声很近,声音坚定又笃定,“好好治疗,听医生的话。”
男人不说话,视线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显得慵懒而随意。
温夕意揪了一下他的袖子。
“知道吗?”
“……”
“知不知道。”温夕意又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这次用了点儿劲,袖口边拽出一道浅浅的折痕,“说话呀。”
那架势像是他不说同意,她就不走了似的。
小姑娘澄澈的眼眸中带着微微的担忧和气恼,柔软的发梢被空调风不时吹起,面颊白中透着微粉。
沈致京默不作声地瞧了会儿。
“知道了,所以说…”
他略抬手,趁她不注意,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慢声道。
“要对我好一点儿啊,小没良心。”
*
孟檬看见温夕意的短信,在商场边的广场上等了会儿,就看见小姑娘拎着袋子从一辆车上下来。
温夕意下来后并没有往前走,而是和后座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坐在车内,微微仰着脖子专心听她说话,手腕上戴着烫金表盘,打着黑色的领带,一只脚踩在地面,另一只脚放在车内。
看上去成熟又稳重。
孟檬迟疑了下,走过去。
温夕意余光看见孟檬,和沈致京说了句。
“我朋友来接我,我走了。”
男人点了点头,开口。
“晚上请你们吃饭——”
“好啊好啊!”孟檬立马上前,挽着温夕意的胳膊,答应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说呢夕意。”
温夕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沈致京,望见他眼底的玩味,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那好吧。”
反正晚上没什么事,过几?天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他今天确实帮她挡住了肖洛辛,是应该感谢一下。
程助理:“温小姐,过会儿给您发地址。”
车门关上,程助理很快将车开走。
见孟檬抿着嘴,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温夕意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说吧,你?想说什么?”
“……”
孟檬顿了一下,咽了咽喉咙,接着过了三秒多钟,她停滞了滞,深吸一口气。
“真的可以说吗?“
温夕意:“说呀。”
孟檬犹豫了下,突然摇着温夕意的肩膀,大喊起来。
“啊啊你?们俩好配啊。”
孟檬以前在商业场合见过沈致京,但没什么印象,这一次看见了,觉得这个男人相貌气质拔尖,简直和温夕意天生一对。
“贺言启老师考不考虑拍一本你们俩的双人照啊啊啊,放在《I.T.E》封面上我一定第一个买!”
孟檬开口激动,“如果购买本数有限制的话,我希望是一万本!”
“……”
*
傍晚,温夕意和孟檬来到程助理发给她们地址的那家餐厅。
一个陌生的助理从不远处跑过来,看上去十分焦急。
看见温夕意后,他抹了抹额间的汗,恭敬道,“请问您是温夕意温小姐吗?”
温夕意微点了点头,“是的。”
孟檬问:“有什么事吗?”
助理:“沈总今晚临时接到一个会议,正在公司对接,不能过来了。您和孟小姐尽管点菜,最?后沈总会派人过来结账。”
温夕意又点了下头,表示理解:“知道了。”
毕竟工作为重,像沈致京处于这个阶段,肯定手边处理的事情很多。
如果他推掉特别重要的会议过来陪她,耽误了工作上的任务,温夕意反倒觉得过意不去。
两个人没点多少?菜,用餐毕,助理跑过来帮忙结账。
傍晚的天气有点儿冷。
温夕意走进了些,才发现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温夕意看出来是谁了,她压了压脚尖,径直朝着她走过去。
温白柔还是老样子,披着一件单薄的牛仔外套。
“妹妹。”温白柔垂了垂眼,有点儿难受的模样,“你?好几天没回家了,住在朋友家也不是办法。爸和妈…都很想你回去。”
“还有,那件事是我不好。我不该顺从妈妈的话自以为是,甚至想代替你嫁给肖洛辛。”
“……”
见温夕意没有什么表情,温白柔捏了捏衣角,“妹妹?”
“……”
温夕意嗤了声,“说完了?”
温白柔被她问得一愣,“啊,嗯。”
温夕意挑了下眉,“你?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温白柔犹豫一阵,最?终还是说出,“我……就是,妈妈说明天去肖家道个歉,因为订婚的事情……想要你?和我们一起去。”
温夕意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这件事我没有任何错。”
“但是——”
温白柔咬了咬下唇,似乎心有不甘,“当初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明明有机会直接和肖洛辛说出真相。”
温夕意突然觉得好笑。
她面上没有笑出来,而是一字一顿,话中有话,“是,我是没有阻止。”
“可是如果我阻止,说出真相,你?们会同意吗?”
“为什么?”
温白柔眼中浮现不解,“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你?和妈妈的关系不好,是因为订婚的缘故吗?”
温夕意乜她一眼,“与你无关。”
“我高中时候经常看见一个男人接你放学。”温白柔突然问。
“是因为他吗?妈妈不喜欢他,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所以你不愿意订婚?”
温夕意和唐苏月关系不亲。
温白柔从第一天踏入这个家开始,就能感觉到。两个人胜似母女,却疏如路人。
温夕意却知道,尽管是血缘上的姐妹,温白柔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圈子已经烂到骨子里,每个人脸上带着涂满各种色彩的面具,精致华丽地步入名利场。
许多人被名?与利束缚,早就分不清是非真假。在心中那座衡量世间万物的天秤上,利益大于情。
真情难见。
与此同时,偏见像杂草一般横生着。
“不管有没有那个男人,我都不会和肖洛辛订婚。因为我活在阴影之?下,这是我的反抗啊,二十多年了。”
小姑娘勾了勾唇,眸色很冷。
“你?还是想得太天真啊,姐姐。”
*
温白柔被她说得直接怔住了。
一言不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夕意无意和她纠缠,只淡声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前方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男人。
他眼眸深邃,眼皮压出一道褶痕。不带笑意,不笑的时候显得疏离又冷敛。
在这昏暗又黯淡的灯光里,偏偏这个男人生得上天的偏爱,几?缕灯光下也显眼拔尖,脱引而出,若有若无地撩人。
温夕意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你?的项目……谈好了?”
“谈好了。”
“……”
他特地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看她吗?
不知为何,温夕意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些,明明只有几?步路,她却发现她走不过去。
沈致京抬了抬眼,“手上的伤好了吗?”
温夕意没回答这个问题,将手背在身后,上前一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致京:“刚刚。”
“那刚才你?……都听见了?”
沈致京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地,“嗯。”
温夕意抬起头,“那…我是不是对她太凶了。”
她有时性格里很矛盾。
温白柔和她高中就认识,同班同学,但是高中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
温夕意高中时候人缘挺好,在班上是学习委员。温白柔成绩不好,但是跑步等等身体素质这块天生就好,家里人给她走了特长生路线。
高中时候,温夕意对温白柔的印象很淡。
直到唐苏月把?她认回家那天,温夕意才想起来高中这个同学。
虽然不熟悉,可温夕意对温白柔印象还不错。温白柔第一天来温家,也是温夕意主动破冰,和她说了很多话。
温白柔被找回来的时候,温夕意真的很开心。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姐妹之间的关系又回到高中时那样,不咸不淡的。
温白柔的态度很别扭,总是心思敏感,在和温夕意相关一些小事上,温白柔会闹心,也会有小小的嫉妒。
总爱和她争抢。
“不凶。”
沈致京低头,掀唇,“你?还可以再凶一点。她们,太过分了。”
小姑娘情绪有点儿低落,这会儿情绪好了些,嗓音软了下来,带着些她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你?难道不过分吗?”
“嗯。”沈致京说。
“是。”
“……”
男人似乎笑了下,低头俯身凑近,温热掌心触碰她的冻的有点红的耳尖,嗓音慵懒,“还有更过分的,试一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