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明把手机的SIM卡掰成两半,扔了,放在枕头下面。再拿出来一个前些日子买的、不用身份证的小灵通,开机后随身带着。他穿了那套压箱底的干净衣服,外面套了平日里出工穿的工装,还带了头盔。
他穿上运动鞋,把鞋带绑的很紧,然后走到老刘那里。“老刘,上面说叫我开一辆叉车,往西北角去挪点东西。”
听说是上面需要,老刘当然不敢怠慢。他把钥匙给了郑成明,“左手边第二辆,开那个走吧。”
“成。谢啦。”
老刘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他跟郑成明算熟悉,知道老郑有个聪明懂事的女儿在这儿上学。俩人平时也总互相帮衬几把。夜里,还一块打过好几回五十K,算是熟人。
他没注意到,这次郑成明根本没说要什么时候回来。
他万万想不到,郑成明要挪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叉车在少有人的道路上突突地开。
有几个学生在路上走,几乎没人去看叉车。
还有一两个借题发挥,说学校整的跟个大工地似的,也不知道要装成个什么样。
经济研究中心,唐奕看了看现在数据整理的情况,拍拍郑雯雯的肩膀。“做得不错,还挺利索。我先走了,你做完后把数据表格邮箱发给我就行。”
郑雯雯淡淡地说:“我知道。”
唐奕总喜欢妄加揣测郑雯雯的想法,还以为她因为这两天自己和她接触少不高兴,低头说:“最近忙,等这些数据出来就好得多了。到时候,咱们再多见面。”
“不必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唐奕一笑,毫不介意,,俯视着她说:“可我有。”
唐奕拎着公文包走到门外,打开轿车的车门进去。他开了一点车窗透气,没急着启动,而是按照自己的习惯,低着头回复手机的消息。零散的时间也要好好利用,这是他做事情一贯的规矩。
复海科技大学那边,他的老朋友柳老师想邀请他去做一个讲座。唐奕看了一下,主持人、演讲主题都挺合适,但这个时间不太成。
他没注意到,一辆叉车正在缓缓行驶过来。
更近一些的时候,他抬起了头,觉得这叉车只是要停一下,没搭理,接着低头回复。“柳老师您好,很荣幸能去贵校办这个讲座,其他方面都没什么问题,但这个时间我在本校有课程。要不,我们挪到三月五号,您看可以么?”
叉车越来越近。
当唐奕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该夺门而出、打方向盘踩下油门还是倒车,但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叉车将轿车高高吊起。
然后,重重地砸了下去。
伴随着唐奕刺耳的惨叫。叉车用力地朝下砸着,砸着,把轿车反复抛起,看它栽倒,然后狠狠地砸碎它,像在惩戒自己不听话的玩物。
唐奕翻转着,扭曲着。
尖锐的东西刺符入唐奕的身体。有玻璃,有瓦砾,有其他各种碎片。有些刺入手臂和大腿,有些刺入咽喉,有些刺入心口。有些只是刮擦,有些进了肌肉,有的碰到骨头,触感酸爽。
剧烈的疼痛。
疼痛是一个过程。
给我一个痛快吧,他在痛楚里这样想。
很快,他的世界陷入无尽头的黑暗。
郑雯雯去饮水机前接杯水,她站在窗口慢慢地喝,恰好看到了这个情景。
她很熟悉唐奕的车,黑色的商务款。她坐过不止一次,在副驾驶座上的时候,唐奕都不忘
虽说在三楼看不清晰,但她马上意识到了,叉车的驾驶者是谁。
纸杯摔在地上,水流了一地,女孩疯狂地跑了下去。
一脚迈过三个台阶。在一楼的瓷砖上脚一滑,差点摔个跟头。
她绕到楼的后面,看到恍如废墟的车,也看到从叉车上下来的父亲。
父亲快步跑到一旁的角落里,努力扒掉自己外面那层皮。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她帮着父亲摘下头盔,脱下外套,指着朝向出口的道路,带着哭腔对父亲说:
“爸,快跑啊,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