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信嘉被人押着出来,形销骨立,眼眶深陷,囚服套在他身上,如同一个空荡荡的麻袋,但他的眼神,是神采奕奕的。
“烟烟,你瘦很多了。”凌信嘉。
凌烟耸肩,“可能是我最近减肥的原因,所以变瘦了,爸你才是瘦得跟皮包骨一样,连啤酒肚都不见了。”
凌信嘉笑得艰涩:“那这是好事啊,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两人见面并不悲情,一个月只有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想让对方担心,话题也是避重就轻。
“你妈的病怎么样了?”
“妈她……恢复得挺好的,医生说估计下个月就能出院。”凌烟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给凌信嘉看。
“你妈还是很好看啊,回去告诉她让她放宽心,我在这里读读书看看报,认真劳动,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凌信嘉说,“烟烟,你也得学会照顾好自己,别亏待了自己。”
“爸,我一个能自己找到工作的人,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凌烟说。
很快,一个小时就到了。
凌信嘉说:“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你傅家的人,你傅叔叔他们会帮忙解决。”
提到傅家,凌烟眉心微拧,把内心泛起的抵触尽数吞下,说:“知道了。”
凌烟离开小房间那一瞬间,凌信嘉的眸子,瞬间灰暗了,磨灭了最后一点神采。
他在强撑起精神,让女儿放心。
监狱的很苦,天被围墙框成一块,他的人生,似乎已经看得到尽头,想到妻女二人无依无靠,他内心,自责悔恨交加,夜夜难眠。
凌信嘉前三十年,忙着事业,到了将近三十,才有了凌烟,他自然将她视若珍宝,她要星星给她星星,要月亮给她月亮。
担心她受欺负,还专门请了保镖,陪在凌烟左右。
然而,从大山里出来的他,体会过没钱的苦,即使混出了名堂,家徒四壁的窘境与辛苦,却已经刻进骨子,他内心名为“底线”城墙坍塌了。
金钱与权利会让人上瘾,让人贪婪。凌信嘉管不住内心的那头野兽,侥幸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却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凌烟从压抑的地方出来后,在路口抽了一支烟。
路过的男人,频频回头张扬。
她来之前,特意挂了妆,掩住苍白脸色后,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她低垂着眸,带着一丝颓,却又令人挪不开眼。
凌信嘉在逞强,她也是。
一对落魄的父女,各自假装着“我很好”。
烟呛了她一口,凌烟掩着嘴咳嗽,也就是这时候,她瞧见了前面的人,面前的男人年近六十,精神气十足,那双眼睛闪现着精光。
“傅叔叔。”她把烟扔进垃圾桶,喊了一声。
傅清业说:“嗯,最近听说你在烟野城唱歌?”
凌烟抬眸,他知道的真清楚。
“嗯,刚找的工作。”凌烟说。
傅清业说:“嗯,傅氏公司旗下也有很多大酒吧,你要是想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说一声,立刻就可以去上班。都是自己人,就不用找别人了。”
对于他“自家人”的说法,凌烟不敢恭维。
“谢谢傅叔叔好心意,那时候我没考虑太多,就想找份工养活自己。”
“嗯,烟野城所属的CY公司,是我们傅氏的强劲对手,果然后生可畏。”
他的话,令她不禁好奇,陈靳怎么应付过来这个老狐狸。
傅清业的笑,让人不舒服。
他邀请凌烟去吃饭,凌烟没推脱,上了车。
“凌烟啊,改天带你去见见我弟弟,你俩脱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是时候认识认识了。”傅清业笑说。
“嗯,好。”凌烟也笑笑,她比较关心别的,“嗯,傅叔叔,我爸爸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在弄了,只是你也知道,官场的事情,复杂至极,恐怕还没那么快有结果。”傅清业神情颇有些哀伤。
凌信嘉还是市长时,和傅清业多有来往,一个是官,一个是商。
凌信嘉出事时,海听市不少重量级公司也被查了,但傅氏平安无事。
凌信嘉的巨额罚款,是傅清业代还的,这一点,凌烟非常感谢。
傅清业没点明让她还,凌烟不会天真地以为天上掉馅饼,她明确告诉过傅清业,她会挣钱尽力还上。
虽然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
傅清业不需要她的钱,他有意让她在其他方面偿还——
“傅悬虽然腿脚不灵便,但他为人忠厚老实,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也是高材生毕业,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傅清业对他的弟弟赞不绝口。
“傅叔叔都不差,相信您弟弟也和您一样优秀。”凌烟笑得滴水不漏。
毕竟有求于人,傅清业想听好听的,她照说便是。
傅清业有意撮合她和他弟弟傅悬,凌烟没见过傅悬,但也听说过,他是个坐轮椅的,在家待业,一事无成。
所以,傅清业不用她还钱,需要代价。
“傅叔叔,我父亲那边,最快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傅清业拿叉子的手一顿,“这个不急,等下次带你见了傅悬之后,再跟你说说具体情况。”
这一顿饭,凌烟吃得有些累。
她喜欢别人捧着她,讨厌被捏着把柄,不喜欢与人周旋。
但她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