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央央和萧姨拿出两个软垫,坐在阳台。
星光在亮如白昼的城市里算的上奢侈,哪里都是无所遁形的模样,萧姨凝视的远空,却像是想起了那些个星子漫天的旧时光。
那时候,一切都很简单。
房屋是泥砖混搭的小矮屋,大黑栓在后院,有人经过就警惕的叫。天一黑世界就失去颜色,出门得举着手电筒。
那时候星光特别亮,有萤火虫在飞,密密的林子里,满是童趣的秘密。
萧姨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阿国是整个十里八村家长最不喜欢的女婿。不是因为他穷,也不是因为他野,仅仅因为,他是特安部的小战士。
那时候的特安部,不像现在设备这么齐全,那时候刚刚成立,破破烂烂的房子,什么都没有,但“凶”还是那个“凶”,因此职工死亡率特别高,每次出任务都是拿命去试探。而人民对于特安部很不理解,只知道这个部门总会引发一些大型灾难,久而久之,倒被视为了不详的象征。
阿国,就在这样朝不保夕的特安部里工作。
萧姨年轻貌美,追她的男孩子能在十里八乡绕一个圈,她看不上阿国,阿国呆愣愣傻乎乎,晒成小麦色,成天上山下海的,像只花豹子。
那阵子村里不太平,萧姨出门的时候误入场景,往常追她的男孩子纷纷逃了,她踩在一片尸山血海里,哭都哭不出来。
花豹子毫不犹豫的冲进来,丢掉一只胳膊才把她背出来。他倒在枯枝败叶中流血的时候,问萧姨:“你疼么?”
萧姨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条浅浅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在一瞬间爱上了阿国。
她红着眼扑进阿国怀里,阿国用另一只手臂抱着她,血流到萧姨的身上,染红了她的白色棉布裙。
场景破坏掉以后,阿国的手臂渐渐长出来,他还是那个矫健的花豹子,憨憨的不会浓情蜜意。
但他会爬树摘最甜的果子给她吃,跑几里山路只为给她取水洗手,他一直气恼自己染红了她的白裙子,打猎捕鱼,拿到集市上去卖,只为给她买心爱的花布,他伤痕累累的取出花布递给她,最担心的是花色有没有买对。
萧姨说,他傻,买布被人骗了,花了所有钱,只买了一小块棉布,但她很喜欢,那是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她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花,他是她威风凛凛踏着云霞的英雄。
萧姨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坚决不同意,萧姨很倔强,但阿国却不敢再出现,他始终是那个最在意她的人,他觉得自己不配跟她站在一起,他觉得萧姨值得更好的。
但萧姨不在乎,她才不管什么配不配,应不应该,是不是朝生暮死,她只要阿国一个人,这辈子都只要他一个人。
阿国躲着她,她就追上去,山路泥泞,路烂石滑,她的花布鞋还没落在地上,阿国就冲出来把她一把抱起,萧姨开心的直笑。
阿国就是这样,他总是不舍得她沾上一点儿泥,受一点儿伤,他视若珍宝的照顾她,小心翼翼,又热切浓烈。
阿国是特安部的,时常要出差,他每次走的时候,萧姨都很舍不得,但她不会留他,因为她知道,阿国不是她一个人的战士,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阿国最后一次离开她,是在一个夏天的黄昏,他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下微微发烫,萧姨钻进他怀里,他笨拙的安慰她。
那时候世界很安静,摇曳的树叶,远处的蝉鸣,一眼望不到头的浩瀚远空。
阿国抱着她,说:“等我回来,给你买花布,你做条花裙子好不好?”
萧姨在他怀中笑:“不,我要一块红布,我要做个红盖头。”
阿国不说话,眼眶却红了。
可从那之后,阿国再也没回来。
萧姨生性洒脱爽快,做事风风火火,惟这事儿一点也不急,她慢悠悠的等,一等等了四十年。
“萧姨。”许央央抱着枕头,眼眶发红,“你明知道……”
“我这个人,从小就倔强。”萧姨笑着说,“管他什么配不配、该不该,是不是朝生暮死,我这辈子就只爱阿国一个人,他不在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四十年,这么漫长。”许央央没想到这才是萧姨真正的心结,有了阿国那样纯粹无私又浓烈的爱,叫她这辈子,再怎么接受别人?
“我还觉得时间不够,让我去回想他的好。”
……
接下来几天许央央重新回到店铺中,她得知萧姨的往事,便知道无论是海老还是半仙,都不可能走进她心里,便带着狗子和大壮开了小型会议,让他们回家劝劝自己的老爷子,追可以,好好思索一下什么是热切又浓烈,奋不顾身又感天动地的爱。
狗子完全不明白,大壮也是一头雾水,两个单身狗各自捧了一杯果汁,缩在角落看偶像剧,一边看一边研究。
而许央央结束了这段时间的忙碌,可以忙里偷会儿闲。只要3号和4号确认收货,她就会拥有25点点数这笔巨款,然后立刻订购新货,开启鬼屋第二季,售卖“镜中笑”,忽然有一种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许央央莫名有些得意。
电话响了,许央央摸出来一看,居然是小沫,该不会是小泽联系她了吧?她一阵小激动,接起电话一听,顿时欣慰不已。
小沫说她想开了,昨天不知道是做梦还是什么,居然在镜子里看见了小泽,小泽劝说她,她已经想开了,再也不做傻事,会努力生活。
许央央当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应该积极向上,热爱生活才对嘛。一不小心做了件好事,许央央美滋滋,觉得天空更蓝,心情也变得美好。
“今天这么开心?”男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踏进店中,随手递给她一杯草莓口味的酸奶。
“别人来都是送花,你这样是追不到我的。”许央央扭头笑,接过那杯酸奶,“阿方,怎么有空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