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与崔颐二人一路南下,光是坐船就坐了十几天,等上了岸,又从马车坐到驴车,碧容那个娇养的身子哪里受的?住,一路上又颠又吐,折腾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到了崔颐的?老家,一进城,碧容就撑不住了,虚弱的几乎站不稳,只好花钱雇了顶小轿抬着走。
一路到了崔府的?大门,崔颐数月未曾归家,还没进门便激动的不得了,回身对碧容笑道:“到家了,咱们到家了。”
崔颐背着包袱,走上前扣响大门上的?铜环,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蓝衣的小厮推开了大门,见着崔颐,立时惊讶道:“少爷,你?回来了?”
边上两个正闲聊的?婆子听见这话,也跟着冲了出来,“哎呀呀,少爷回来啦!”
又打?一旁的?小厮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夫人回话?”
小厮忙不迭转身进去回话了,崔颐跟两个婆子热络的?寒暄了一阵。
碧容在后边默默站着,有个戴银簪子的?婆子看见她了,她见崔颐身后还跟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免疑惑道:“这是哪个?”
“是我娘子,在京城里娶的。”崔颐低声解释道。
两个婆子听完却炸了锅,一人吓的?跳脚,登时惊叫出声,“什么?少爷你在京城娶妻了?”
另一人哀呼道:“唉呦,这叫怎么回事吗?表小姐还等着你?回家呢!”
崔颐颇为尴尬,小声道:“这些往后再说。”
说完便回身拉了碧容进去。
碧容进了崔家,四处一打?量,心里就大致有了成?算。
这座府邸不过是个三进小院落,面积不大,府里伺候的?人也不多,十来个而已,这样的家境,最多是个做小生意的人家,可见崔颐路上跟她说的?那些大家大业,诓她的成?分居多!
碧容其实早猜出崔家不是什么显赫富贵的人家,但经过崔颐一路上的?吹嘘,什么富甲一方,什么地方豪绅,此刻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落差反倒更大。
走在路上,碧容就在盘算自己带出来的银钱可以置办些什么,她是自个一个人过来的,只怕后边为难她的?事不会少,但是到了这一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已经没有回头考虑的?机会了!
崔颐先去了厅堂那边见他母亲,指了个叫小玲的丫鬟领着碧容回房歇歇息。
他现在不敢带着碧容去见人,他母亲脾气坏,表妹更是难缠,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怎么敢让她们碰面?
崔颐走了,碧容就跟着小玲去崔颐的?房里,那叫小玲的丫头有些怯生生的?,但又耐不住好奇,总是偷偷回头打量碧容。
瞄了好几眼,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问了句,“你?真是我们家少奶奶吗?”
碧容正在出神想事,被她一叫,略怔了怔才道:“少奶奶?”
小玲性子活泛,话也多,絮絮叨叨接着说,“原先我?们都以为表小姐要做少奶奶的?,可谁知道少爷在京城娶了新奶奶,不过表姑娘不好相处,我?们都不喜欢她。”
小玲一边走一边笑,“要我?说,还是姑娘你?当少奶奶合适,你?长的可真漂亮,我?以为表姑娘就够好看的?了,可是姑娘你?就像天仙下凡似的?,是不是京城里的?姑娘都像你这么漂亮?”
碧容没说话,这几日她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可此刻听到小丫头说她像天仙下凡,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这样的长相,真算的?上是天仙下凡吗?
从前人家都暗讽她是狐狸精再世,就因为她生了一双妩媚的?眼。
碧容跟着小玲到了崔颐住的屋子,屋里挺别致,堆放最多的?东西便是各类书籍,可见崔颐从前确实是用功过的?。
进了屋里,她便小心把门锁上,解开怀里的?包袱,把带着的?银票和散碎银子都敞在床榻上,五十两,一百两,二百两,一遍遍的?数过去,共计是三百五十两银票并三十几两银锞子。
出来的时候她带了五百多两,大部分是银票,都是她这些年慢慢积攒下来的,没想到一路上,她千方百计的?管着,还是被崔颐花走了一百多两。
碧容把包袱收拾好,四处看看,将银票藏在床边的夹板里。
总之往后这钱她要留着自己傍身,再买点地皮租出去,一年收点利息,好歹给自个准备些薄产,省得天天看人脸色。
等收拾完这些,碧容就坐在床沿上发愣,盯着脚尖默默叹气。
她忽然就觉得,这是何必呢?这是为什么呢?
她本来不必这样的。
原本她有八千两的嫁妆,有几百亩田庄,有六家铺子,光是她的?陪房就有二三十人,比崔家所有的?下人都多。
原本她的?夫家是大学士府,清贵名门,书香大族,有几十年的文采气度,她的夫婿,亦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可现在,她在千里之外的?通县,无名无分的?嫁来一个乡绅之家。
甚至连嫁都谈不上,毕竟连个成亲礼都没有。
她的婚事,她的嫁妆,全都没了,或许已经全给黛容了!
她原可以风光大嫁的?,又何苦将自己作到这个地步?
碧容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一晚她会忽然失了神智。
之前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几日舟车劳顿时,她竟然有些想明白了。
除了崔颐,还有谁能使手脚?